远不如一个工厂工人来得实在。填饱肚子,吃口细粮,成为当时的奢望。
乔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都是听父亲说的。不过,他小时候有些厂子依旧很红火很吃香。好比红星厂,上千职工穿着厂服进进出出,说着普通话,打扮很时髦,厂子里有电影院篮球场子弟学校等,每到周末各种比赛,让人眼红眼馋。
当时的社会价值观,以嫁给国企职工为荣。经历了几十年的社会激荡变革,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再,高高昂起的头颅被生活压得抬不起来,就连当初的那股精气神,如今荡然无存,变成斤斤计较,偷奸耍滑的小市民。
一个时代是一个时代的使命,他们是时代造就的,不可否认当初做出的贡献,但也不能总拿这些老黄历说事。有本事的人当年察觉到风向不对,早已转行投身商海,现在混得照样风生水起。剩下的这批人,习惯了舒适的温床,没有生存能力是一方面,依旧抱有重振辉煌的幻想。这个梦,一做就是几十年。
乔岩父亲算是嗅觉比较灵敏的,副食品加工厂发不出工资的时候就立马停薪留职,搞起了餐馆,养活了全家。要是和他们一样,估计今天也是上访的一员,各种摆老资历,各种花式诉苦,张口就提厂子是我家,说到底,还是为了那点私利在苦苦挣扎。
这个群体值得同情,仅此而已。
准确掌握了他们的心理,对接下来的谈判大有好处。等全都坐定后,乔岩环顾四周道:“今天见到好多熟悉的面孔,有我父亲的同事,当时我还追着叫叔叔阿姨。转眼间,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记得上次,也是在这个会议室,我给不少职工分析了国企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你们其中肯定有人听过,今天我不说这些大道理,说了你们未必会听,咱就聊聊个人的事,事关你们切身利益的事。”
“刚才我在后门听了会儿,好多人都在讨论如何补偿的事,而且准确地说出了计算公式。这个补偿方案还没公开,依旧在修改完善中。那天我们班子会讨论了下,我再三强调不能外传,结果还是传出来了,说明内部管理有问题。”
“说这个问题前,我先解释下今天的行动。县里成立了国投集团,将旗下公司统归集团所有,我上任快一个月了,摸一下家底有问题吗,哪怕是破铜烂铁,也是国家的资产,我有权利有责任替县里守住这份家业。”
“所以,大家不要听风就是雨,受旁人蛊惑。有些人巴不得闹事呢,对你们有好处吗?不要觉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没用。你们知道你们厂长把房子租出去,把钱揣到自己腰包里吗?你们知道有些人早就把资产变卖了,分给你们一分钱了吗?有的人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而你们房子漏雨没人管,楼道里臭气熏天没人打扫,暖气接不进去,至今烧着煤球取暖。看看新城区,谁家的房子不是亮亮堂堂,你们呢,有人管过你们吗?”
柳国庆是做思想工作的高手,但在乔岩面前还是逊色不少。他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省委组织部长忽悠过来,对付这些边缘人物绰绰有余。他也没什么高招,主打一个真诚,把自己摆进去,设身处地地替他们想一些实际问题,自然能引起共鸣。
乔岩见众人不说话,安静地听着他讲话,顿了顿继续道:“大势已来,不可逆转。实施国企改革,说到底还是在帮大家,切不可认为是砸你们的饭碗。你们的饭碗几十年前就砸了,今天是重新给大家发一个碗,帮助大家走出泥淖,重振生活的希望。组织派我来担任国投集团董事长,都不要怕,有什么问题就找我,你们每个人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我一定会挂在心上一个个去解决,直到解决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