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花朝节, 为百花生日, 民间素有赏花扑蝶, 士庶游玩之风俗。
不过今天不比以往,廉王府内人人严阵以待, 堂屋内摆了一排的炭盆,里面的红萝炭烧得红旺旺的, 围着的媳妇丫鬟虽多, 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只听得爆炭花儿的噼啪声。
水澜在门外来回踱步,猛地听里面响起了一声的叫唤,心中跟钝刀子割肉一般,面色铁青的便要冲进去, 一旁的管事死死拉着了,劝道:“王爷, 血房不详,不能进。”
“有什么不详的?孕育孩儿的地方,本王看是大幸才对。”水澜甩了手, 早已按捺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你听听,夫人都疼成什么样了?”
老管事打了个噎,换了种说法,缓了语气说:“产房里熏得热,您一打开门, 有一股子冷气吹进去,万一叫王妃受了寒可怎么好。”
水澜想了一想,还是停住了步子,只是眉头依旧拧得紧。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传来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才让门外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水澜侧耳仔细听了听,喜逐颜开的向管家道:“听见没?是不是孩子生下来了?”
未等答话,丫鬟从里面走出来,将门帘子从两边打起来,把一块铰好的红绸子挂在门边,水澜便见秋晚抱着一个襁褓过来,笑吟吟行了一礼,道:“恭喜王爷得了一位小郡主。”
水澜听了不觉喜见于面,从她手里接过了软缎银红的小锦被,露出了孩子粉嫩的脸蛋,瞅了半晌,笑道:“好,好。对了,夫人如何?”
秋晚旋即回:“夫人有些虚弱,不过无大碍,收拾干净了王爷再进去。”说着仍接回襁褓,命提前预备的奶|子等候,其余人依然来来往往的忙碌。
不一会血腥气渐散了些,水澜三两步的进了内室,只见黛玉躺在榻上,雪颊带赤,眼帘微合,额发湿透,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大汗淋漓的味道。
黛玉仿佛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一见是他,唇边绽开了一朵孱弱的笑花,颤声道:“你来了……看了香芋儿没?”
“自然看了,这丫头会挑日子,跟她娘亲挑在同一天生辰。”水澜忙上来伸手扶住了,让这本来就纤瘦单薄的身子靠在温暖的肩膀上,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旁的都别理论,你累了,好生休息会儿。”
也许是产后着实虚弱,黛玉竟拿头在他怀里蹭了一下,柔柔的一笑:“我不睡呢,睡了你便要走。我刚才在里面实在疼得紧的时候,满脑子就想着你。”说完,又飞红了脸。
水澜拍了拍她的背,握着的手更紧了些,笑道:“不走,我一直守着你。香芋有奶娘和秋晚她们料理,你就由我来照料,可好?”黛玉点点头,才在他的注目下安稳的合目睡了。
但这一睡,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境尽管支离破粹,但依稀可以辨别是一连串园中姐妹的晚景。梦中的她并未嫁给水澜,反而于宝玉和宝钗成婚的当日泪尽夭亡,曾经煊赫百年的宁荣二府被查抄,狱神庙里一破竹席便卷了凤姐的尸首,迎春香消玉殒,探春远嫁和亲,惜春了却尘缘……那样可怕,又那样真实。
尤其见到自己奄奄一息,至死焚稿断情,另一头却锣鼓喧天,喜庆盈然,遏制不住的恨恼和惊慌上涌,在梦中失声大呼:“王爷,救我!”
一启眼,水澜连忙搂住了她,哄道:“夫人不怕,我在这里,那都不去。”眼泪一瞬间走珠似的落下,黛玉平素里总是似蹙非蹙的眉头仿若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脸上虽带着泪,满眼却又映着笑。
水澜虽不明所以,只得两手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眉梢眼角上,声音柔滑得像一匹上好的丝缎:“遇到天大的事都有我在,以后别再哭了。”
“好,以后再不哭呢。”黛玉依偎在他的肩头,低低的应了一句,只觉得心中陡然一空,好像什么郁结终于打开了一般,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