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禁的牵荡,就想握一握她的手,但此地实在不合时宜,只得打消一涌而上的念头,定了定心神。
垂头微微凝气,水澜片刻后提笔落墨,真个笔走游龙如行云,挥洒自如似流水。写毕,黛玉伸头一看,满篇的草书一气呵成,令人以酣畅淋漓之感,又叫好:“王爷这一手字实在超凡,莫说在这蛮夷番邦,即使在中原也难有匹敌了。”
水澜听了,不过淡淡一笑,谦逊道:“夫人谬赞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我见这首月诗写的洒脱恣意,唯有草书堪配,可惜此处无酒,再吃两杯酒来,想必写出来更飘逸了两分呢。”
一面和黛玉说笑,一面遂誊完一份令宫女呈上,另一份传与侍从张贴外厢,炉内的香也恰好燃尽。本次比试共有五六十人参与,观者中亦不乏有粗通诗书者,一接一个个的看去品评,待留意到水澜的诗作时,乍见如此书法早已倾倒,再细读诗句更称颂不已,默默记诵,纸笔抄录。
却说呈上的诗作俱装在锦匣内,有一名宫婢托着一金盘进献上来,跪启:“禀陛下,共收集五十八份诗稿,尽数在此。”
国王一示意,伺候的侍官儿连忙接过,先转朝中文官粗粗过目,筛选一遍,从中挑出了十篇稿子,一一在桌案上展开,由国王等人品赏。
少顷一切布置妥当,国王领着宰相、国师等人从头看起,不时交头接耳一番,但走到中间的一处,同时停住了脚步,尽皆目瞪口呆起来。
这份诗稿极为用心,不但以四种字样书写,兼有番汉语言通译,已高出普通人数倍。这些人中诗词造诣最高的当属国师,只见他接过稿瞧了又读,读了又记,只管看得出神,但觉词句新雅,馨香满口。又指“月”一首为四首之冠,连声喝彩:“这又如何想来!非但不见这些‘水’‘晶’‘冰’‘玉’‘银’‘彩’‘光’‘明’‘素’等堆砌字样,还另出了主见,又配上这等草字,倒不必再看余稿了!”
真真国王同样吃一大惊,又听国师也竭尽溢美之词,遂笑着点头儿:“国师都这般说了,料想再看别稿也是味同嚼蜡,不如撤下罢。”
刚说完,就有侍从飞快撤了,只留下水黛二人所合写的四篇诗作而已。宰相摩因罗见状,扬了扬眉梢子,带着抑不住飞扬的得色,乘机进言道:“陛下容禀,此作即是前日在瓦宫寺与弘仁禅师辩禅的安公子所书。这位安公子为中原贬谪隐士,自幼师从名家,不仅才华出众,更风度翩然。”
也不知到底听了“才华出众”还是“风度翩然”四字,国王一时喜之不尽,忙命人去请:“爱卿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不快快请来。”
侍从飞跑出去一会儿,果然引了一位青年进来。那青年立于阶下,躬身先行毕国礼,再口呼道:“草民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千秋,松鹤常青,乃天下苍生之福也。”番语原本发音咬字含混,偏他说的字正腔圆,音色清越而低沉,竟是恁般好听。
虽然隔得稍远,那青年也只着了寻常衣饰,并无绫罗绸缎裹身,但见其人清澹秀雅,风姿绝俗,不染铅华,似更在国师之上,真真国主脸庞上的笑纹益深:“泱泱中原大国,真道才人辈出,怨不得宰相提起来就夸不绝口,正是个出类拔萃的孩子。”说着,眼光亮的惊人,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才貌双全,这才是最最难得。”
摩因罗人老成精,不比国师的青涩,心知是遂了意,眼中流露刁滑的精芒,在旁一发的助火添油,怂恿道:“陛下慧眼识才,臣下也以为如安公子这等人物,正该早早招入王廷,留于陛下的身边,陪伴左右才好呢。”
那国王目不转睛的盯着阶下,视线之炽热几乎要将人洞穿。若不是碍于文武百官、僧侣百姓在场,早命人近前来细细查看,故而尚且克制了几分邪念,假作温文而慈爱的姿态:“不错。本王向来求贤若渴,这般人才更不能错过。来人,看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