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顺着沈云初的目光望去,愣了愣,说:“自然可以。”她这些天闭门不出,一来是为了避开外面的纷扰,二来则是仔细梳理记忆中一些东西。这份文稿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她准备呈给顾衍的。如今顾成晁被废,鞑人还没有兵临城下,一切都还有转机。
在没走到最后那一步之前,颜舜华还是希望能努力一把。即使没能成功,至少也能把大半阻碍先斩断。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顾衍接受这个提议,不过试一试也没差,不行就再等候时机。
颜舜华在心里反复权衡着。
沈云初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各地出现了鹿鸣书院这种教书识字的地方,寒门子弟也能接触到从前只要世家子、富家子能接触的诗书经纶,他们也学文学武,有了一身学识与技艺。这样的人渐渐增多,在朝廷之中也渐渐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颜舜华在这份文稿中提到的科举制度,把挡在寒门子弟面前最大的门槛撤下了。不管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子弟,都只能通过科举初试、通过地方实践,取得正式的科举资格入朝为官。若不通过科举,能出任的职位便少之又少,都是些无职权的虚衔。
沈云初怀着震惊将文稿细细看完。等他从文稿中抬起头来,面上尽是凝重之色:“晚晚,你要把这份文稿给骆先生吗?”
颜舜华抿了抿唇。她说:“我要给圣上。”
颜舜华最不喜欢的就是尔虞我诈、猜来骗去,比起脚踏实地地往前走,她更习惯赌。她习惯赌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她习惯大步大步地往前迈,不去看有什么绊住自己的脚步。
这种习惯不太好。
但她受不了时时刻刻在心里猜疑顾衍的想法。
沈云初注视着颜舜华。他知道颜舜华一向是有主意的,从小就和别家的小孩不一样。骆宜修跟他说了,圣上对颜舜华似乎非常特别,将随身带着的令牌都给了颜舜华,许了颜舜华自由出入皇宫的便利。沈云初伸手揉了揉颜舜华的脑袋,温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再怎么样,圣上也不会对颜舜华下手。若是京城待不下去了,他带着颜舜华回通州便是。
想到这里,沈云初心中一片柔软,看向颜舜华的眼神越发柔和。其实他本来就不想来京城,不想颜舜华卷入这些风风雨雨。颜舜华想做什么,就让颜舜华去做吧,他会一直站在颜舜华身边。
他的晚晚永远不需要畏手畏脚。
哪怕是京城,也没有人能让他的晚晚裹足不前。
颜舜华从来没想过沈云初会反对自己,她拉沈云初坐下,和沈云初讨论起文稿里一些她觉得不够完善的地方。沈云初年纪虽小,却是程应星亲自教的,比颜舜华更清楚事情利害。他坐在颜舜华身边逐一解答颜舜华的疑问,看着颜舜华认认真真地在文稿上做记录和修正。
他没有问颜舜华这些想法从何而来,也没有问颜舜华以后到底想往什么路上走。
这份文稿是一份稀世珍宝。
即使顾衍没办法帮颜舜华实现它,日后总会有人能实现的。
而他的晚晚,同样是无价的珍宝。
有了沈云初提意见,颜舜华又把文稿重修了一遍,去掉一些暂时无法实现的东西,补上更适合的内容。
第二天颜舜华入宫见顾衍。
顾衍几日不见颜舜华,见她主动到宫里来了,自然非常开怀。他将颜舜华抱到膝上:“晚晚终于想起我来了?”
颜舜华笑眯眯:“是啊。”
顾衍仔细端详着颜舜华带笑的脸庞,总觉得颜舜华与前两次见面不太一样。他注意到颜舜华抱在怀里的文稿,也笑了起来,问道:“你拿着的是什么?”
颜舜华说:“以前听道长爷爷提到过的一些事,我自己加了点东西进去,就写了这么厚。”她仰头看着顾衍,那张脸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顾成晁是像顾衍的,只是比顾衍多了几分棱角,少了几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