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个时辰,眼尾红皱刺痛,泪水仿佛干涸,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何事。她长呼一口气,将冰冷的双脚伸入被窝中,尝试顺着心神,不再与自己作对。她倒希望今日那些人传的消息有误,她定会等到一封准确无误的战报。接下来的几日,她每逢上街便会特意去各处茶摊前听他们口中的战事动向。可自从那日后,任凭她走过每条街,甚至是刻意打听,都不曾再有人谈及北边的战事。她从旁人口中得知,北方涌来了许多密探,借战事扰乱民心,煽动百姓。被官府以诽谤朝廷之罪抓了。
那日在灯笼铺前高谈阔论的那人便乃各地上百名密探的其中之一,话一出口,次日便是以,无人再敢乱论战事,纵使有心人问及,百姓皆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兰芙打听不到消息,却并未心躁,若据官府所言,那些探子在假传战报扰乱民心,制造恐慌,那便说明朝廷兵马节节败退之势乃是他们凭空捏造。将领重伤失踪,生死未卜也是捕风捉影之言。
至少没到这个地步。
想来也是,朝廷的兵马比那些贼子的兵多出几倍,怎会这般轻易溃败。这日晚上,她总算舒心了不少,不再辗转难眠,查了墨时的功课后,吹了灯便即刻歇下。
来,没了活干,绣坊早便关了门。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离除夕夜仅剩三日,渡口的货船已停,绣坊不再有江南的布匹送兰芙这几日躲在家中吃睡逗狗,月桂比刚见它时要胖了些。从前在府上顿顿有肉饲养,她将它带出来后,只有饭桌上吃肉时才会给它留下一小块肉,若没买肉时便是一碗粥水或是和着汤的米饭。
也会摇着尾巴吃完。
起初,她还担心这只狗被娇养惯了,想必是不会吃,可月桂嗅到菜汤拌饭的味道,竟狗送给她,连毛发与性情都这般相似。
直到如今,她一看到这只狗还是会想起当年的花点,她不知祁明昀是从何处找了这只午后,姜憬也回来了,还拎了一包酒楼今日剩下的特色点心回来。益阳的点心口味多是酥脆油香为主,兰芙吃了半块炒米糖,虽十分香脆,嚼着却有些干硬。
她自小便爱吃软糯粘牙的甜点心,在油纸袋中左挑右拣,翻到两块油润润的八宝油糕吃。
今日赶上两人都在家,兰芙吃了点心,便提议将灯笼挂起来,预备迎接除夕夜。姜憬觉得妥当,去隔壁宋婶家借来一张挂东西用的小竹梯。竹梯刚贴靠着墙根放稳,兰芙跃跃欲试,拎上灯笼,抬脚便跨上一截。“小心些。"姜憬在下面扶紧竹梯,替她看灯笼悬挂的方位是否会歪斜。"挂这可以吗?会不会歪?"兰芙离的太近,观不清全貌,只能每挪移一步,便反复询问她。
姜憬迈开脚步,站得远了些,目光来回逡巡,终是点头:"可以,就挂那处,正好是中间。”
挂好灯笼,二人又将那几张春联逐一张贴上门。
原本清冷空荡的院落经这一装点,转而生动喜庆,年味深浓。姜憬答应给她绣香包,她绣工不算精湛,用的也是最为寻常的平针绣,白日未得空闲,几乎都是夜里拿出来偷偷绣几针,绣了半个月,到如今也快完工了。她不欲提前告知兰芙,贴好春联便以午睡为由,关上门躲在房中偷偷绣香包。事上架。
兰芙坐在被窝里看话本,益阳街上买的话本都是些早已刊刻过的旧书,毫无时新的故无趣。她放下书,欲浅浅打个盹,一觉却睡到天边挂满灿烂红霞。她在府上百无聊赖,早将这几本册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闭上眼都能背下来,实在是得惬意舒适,加上她日日按时服药,夜里很少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莫名其妙坐起来哭。墨时长大了,任何事都能自理自处,如今也无需同在安州时那般担忧生计,日子也过南齐境内,越往北边冬风越凛冽,寒意砭骨。
祁明昀率领朝廷兵马北上,北燕军似乎也未预料到,全军沉浸在侥幸夺得一座城池的喜悦中时,前方大军重整旗鼓,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