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毫缓缓走向她,挑了一句她会想听的,“芙蓉不及美人妆。”
兰芙好似听懂了,蓦然红了脸。
这句诗的意思好像是,芙蓉花不及她好看。
晌午,众人分散在几处吃各自带来的点心,渴了便拿水壶去小溪中取水。山中溪涧水源清冽,溪水清爽甘甜,兰芙抱着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半壶,喝饱后随意将水壶放在地上。
祁明昀浑不在意,拿起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兰芙扯着他的衣袖,细声细语:“那是我喝过的。”
“只有一只水壶,阿芙想叫我如何喝水?”
斑驳陆离的光影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上,叫人忍不住去瞧,偏偏那道醇厚清朗之声又从头顶洒下,萦绕在她耳畔。
兰芙莹白的耳垂染上红粉,心底暗道:早知道便不与他讲了。
吃完点心,她与姜憬都不愿再往山里走,兰瑶采了半筐马齿苋便叫囊着浑身酸痛,也不肯再往里走,兰薇更是在草丛中坐了一日,若非她不敢独自下山,早便回家了。
董小五说要去捆些干柴回家生火,拿起柴刀往灌木茂密的林中走去。
“表哥,家里生火的干柴好像也快烧完了。”她捡了满满两筐板栗,眼下正懒懒地靠在树干旁,不愿起身。
祁明昀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二话不说也拿起一把刀,“我也去捆一些。”
深秋的日光虽不烈,但直直相照之下仍使人浑身燥热,兰芙的额头上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好热啊。”
“前面有个破亭子,我们过去歇歇如何?”兰瑶脸晒得通红,已是迫不及待提议。
松云山中本就有一处不大的亭子供人歇脚,可惜经年风吹日晒,也无人主动修缮,如今日渐破败,只剩一半残瓦石墩,虽说不挡风雨,但进去避避日头还是不成问题的。
兰芙略带迟疑:“等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该如何是好?”
姜憬一眼看穿她顾及何事,“你怕什么,我们从前一同上山,小五回来找不到我们,定知道我们是去了前方的亭子歇脚,你表哥与小五同行,还能把他弄丢了不成?”
兰薇听罢,暗暗咬牙,满是不甘。
兰芙见姜憬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狠狠掐她的腰,“哼,我不教你打花穗子了。”
姜憬即刻软声哀求:“我错了,我错了,那你去不去嘛?”
兰瑶也耐不住燥热,直缠着她。
“好罢,把东西拿齐,等他们来找,我们便直接下山。”
终归是败下阵来,三人收齐行囊打算离去。
兰薇找了处绝佳空地,一丝日光也照不到她身上,本欲不想挪动分毫,可看着她们远去,耐不住心中害怕,急忙跟上,“你们等等我!”
董小五干活利索沉稳,三两下便捆了两捆密匝匝的灌木,祁明昀不欲与他一道,在另一旁埋头折着干木枝。
董小五余光瞥见他,喊道:“齐大哥,那种木枝烟大,也不易燃,我这两捆给你罢,天色还早,我再去找些灌木。”
祁明昀不领他的情,想到那日他对兰芙说的话,一股不知名躁戾盘旋心底,锐利浓沉的目光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指节寸寸握紧刀柄,手背青筋隐隐鼓起。
他想娶兰芙?
不知天高地厚。
一瞬间,眼前翻涌起刺目的血色,往昔数道阴谲的血影化为吐信的毒蛇,死死缠上他忍得颤动的手,似在诱他持刀。
“林子里蚊虫多,齐大哥,你别进去了罢,被虫子咬了又痒又疼,可难受了。”董小五挥着柴刀砍得起劲,并未察觉他的怪异,还思及他初来乍到,对山中不熟悉,一边擦汗一边同他说话。
秋蝉长嘶,林中乱鸦飞舞,不时传来一两声凄鸣,四处静得可怕。树枝随风肆意游动,映在地上的光影时而幽黑阴翳,时而斑驳骤明,宛如缠人眼的鬼魅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