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自外堂吹拂进宴殿,带进一阵冷露湿气。百官神色各异,有忧心,亦有喜色。
陛阶之上,老皇帝弓着身子,静坐闭目养神,方才那番话仿佛已经抽干了他的全部气力精神。皇后立在一旁,手中的药碗尚未放下,面上看不出喜怒。
郑明珠不动声色扫视众人,最后落在皇后轻颤的手腕上。
姑母动怒了。只是碍着圣上,不能发作。
此时,郑太尉行至大殿中央,面色严肃:
“….陛下,武阳关乃我大魏抵御乌孙的关隘防线,其后方巴蜀亦是军需补给要地。”
“此事…还是回到长安后,与郭相商议再作决定吧。”
老皇帝依旧阖着双目,有气无力答:“此事,朕已吩咐郭相拟旨。”
再没了回旋的余地。
本来尚且不明白圣上为何突然要来行宫祭祀的众人,瞬间清楚了然。
老皇帝这是想背着郑家,将萧谨华封去蜀地。随圣驾来到行宫的公卿不多,消息来往不便,郑氏想要联络群臣反对,也来不及。
巴蜀之地,丰产富庶,易守难攻。大魏历任帝王都深知巴蜀的险要,轻易不敢将皇子分封出去,怕形成国中之国,于江山社稷不利。
只轮番派遣郡守治辖,每任不超三年。
可就在陈王、晋王太子之争的当口,老皇帝将陈王分封巴蜀,显然是不满郑氏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势头。
本来,晋王母家不显,日后郑氏就算自行废立,亦无人敢置喙。可若萧谨华去了蜀中,随时可拥兵自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回长安。
郑家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如枷掣肘。
对郑氏来说,任由萧谨华去蜀中,无异于放虎归山….
老皇帝藉口身体不适,去了后殿歇息,允众卿自便。
郑明珠望向高台上的华贵女子,果然登时变了脸色。姑母,这次气得不轻。
权势骤减是一方面,更多的,大概是气老皇帝对李夫人的态度。
萧谨华去蜀中,李夫人自然也跟随而去。前几日在宫中大闹的厌胜局,成了笑柄。
她唇角微弯,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前方的男子。
萧玉殊是她梦里的人?
他….他是那种人吗…..
郑明珠揉搓着袖口,沉心思虑。难道是,萧玉殊登基后,娶了郑兰为后。孟家威胁他为难自己?
郑明珠当即摇头。
以她这么多年来对萧玉殊的了解,此人绝不可能因为旁人言语对无辜的人展开报复。
而且,她在这几个皇子中,待萧玉殊最客气。偶有冒犯言语,也是小打小闹。
难不成,是她日后犯了混,对萧玉殊做了过分的事。
郑明珠站起身,缓步走上前,来到萧玉殊的几案侧。她举起浆壶,斟满浆盏,推至这人面前。
“晋王殿下。”
她上下打量面前的男子,算不上礼貌,甚至可说举止怪异。
萧玉殊抿唇,眉目间已有薄怒,话语依旧温和:“郑姑娘,有何贵干?”
这么个闷葫芦,软柿子,都被她欺负得连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不惜名节将她幽囚起来,只为了报仇。
那她到底是干了什么混蛋事?!
郑明珠攥紧拳头,忽然觉得自己真该死。
少女紧蹙双眉,眼中半是恼怒,半是愧疚,伸手拍了拍萧玉殊的肩膀,郑重道:“殿下,我先走了。”
随后,郑明珠回到自己的坐席,徒留萧玉殊自己疑惑不已。
她静默半晌,忽地轻笑。
萧玉殊是梦中之人,就说明他还是有骨气脾性的,日后必然不肯做姑母和郑家的傀儡。
从前还担心他性子软,真是多虑。
未来时日还长,她从今日起,好生待萧玉殊,绝对不欺负他。还不能让这人接纳她吗?
前几个月的预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