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闷燥,仿佛就要下雨了。
如意车缓慢行驶,轱辘车印滚过泥泞的小路,留下一串串印记,傍晚林间寂静,小朝缓慢赶着车,天边晚霞斜斜照进如意车来,将张望舒的周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张望舒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投下柔和的阴影,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髻边的花朵已有枯败之象,花瓣微微蜷缩着,带有一点焦黄,见状,小朝勾起唇,抬眼望向前方。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听说过张望舒这个人了。
张望舒其人,就如他的名字般清风明月,是汴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他自少时便颇受汴京子弟仰慕,出身高贵又是张氏大族,世代簪缨,这是多少年积累出来的名声啊……可在卧虎藏龙的汴京城里,光凭一个人的门弟,是很难令所有人信服的。
可张望舒却不太一样,他十六岁便入朝做了官,成为太子少师,年纪轻轻便混迹在官场里,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世人看他,都道他如疏风朗月似的高洁,大魏少有的谦谦君子,却也有人评他,此人不过是权势之下的追逐者,参半不透,野心勃勃。
但对于小朝来说,张望舒,和她是一样的人,又好像不太一样。
汴京很大,有时却也很小。
犹记十三岁那年,她曾远远的见过张望舒一面。其实在此之前,小朝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张望舒”这个名字了,不是茶楼酒肆里某位说书先生孜孜不倦地讲着他的故事;就是细雨十三楼里一些入阁不久的小姑娘们在聊他,红着脸眼眸痴迷……那段日子里,小朝到哪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了。
那时她就闷在心里想,若是以后有机会见到这位“张望舒”,她定要当着他的面奉承——你可真是威风啊。
直到三年后,那个雨夜。她接到楼中密令,要去秦楚馆里杀一个人,她本是不识得张望舒的,更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只是在经过包厢时,听到有人唤着他的名字。
不知怎的,那一刻,她竟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了。
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她心间,她想要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模样?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朝退后几步,侧过身,透着那雕花窗棂就那么望了过去。
屋内,是一个陈设精致、古典华丽的雅间,由七八个人组成的酒席,其中有几人她还十分眼熟,是朝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大臣,一曲悠扬,酒香相融,美酒缓缓倒入那镂空的玉杯,在杯中流光溢彩,仅一眼,她便迅速在人群中锁定了一道身影,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宽袖袍衫,头戴玉冠,衣摆处镶绣的金丝鹤纹衬得他更加俊美绝伦,气度逼人,她虽没见过张望舒,可凭着杀手的敏锐与女人的直觉,她心知——此人便是京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张望舒张大人了。
仪容端正,身姿挺拔,那清冷的眸色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远远望去,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啊……他就那般端坐在堂上,混迹在觥筹交错的声色之中,不染尘埃,众人推杯换盏,谈笑中杯觥交错,唯他轻捧酒杯,垂眸凝视着杯中的清酒,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一刻小朝就在想,她来此是为了取人性命,做的是阴暗勾当;而他在此却是玩乐交友,悠哉惬意,谈笑之间尽是风雅情趣。
可真不是一类人啊……
秦楚馆人多混乱,什么都有,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那个人,任务完成她没有任何留恋。
忽然死了人,顿时,整个秦楚馆就如沸腾的水一般开始暴乱。
小朝趁乱离开了。
她独自绕到了后巷,想要避开前门乱糟糟的人群,可还没走几步,就见前方小道上,有一个人,正踉踉跄跄地走着,竟是张望舒。
来时的雨未停,细雨如丝,轻轻划过小朝耳边,她眸色明亮,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