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幸和禅院甚尔面对面坐着。
伏黑幸盯着禅院甚尔,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禅院甚尔不能忽视她的目光。
于是他挺直的脊背塌陷下来,像一座垮塌的沙山,变成畏缩又夯实的一堆。
“你想说可以直接说。”
她当然会不高兴,任谁满怀期待地和朋友度假,被卷进里世界的灵异事件里,都不会有好心情。
禅院甚尔开始后悔,他不该自作主张到旅舍去,不该联系她的朋友,不该无缘无故联系她的朋友。
他最好离开,和平常一样。
伏黑幸仍盯着他看,在禅院甚尔即将避开她的那一刻,她说:“谢谢你,甚尔君。”
禅院甚尔放在桌上的手指突然蜷缩成一只寄居蟹的壳。伏黑幸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继续说:“谢谢你救了我们。”紧绷的心脏忽然被戳了一个破口,泄了气。他只有佯装不在意,假笑道:“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我指的不是平将门公的影武者,我是说那块木板。“伏黑幸说。
“如果不是你替成海和二藤挡了一下,他们可能会受伤。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能和你道谢。但我知道,所以,谢谢你。”
这声谢没有补上心脏上的破口,反而成为一只巨大的手,将他捏成一张满是褶皱的纸。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在这一刻,下一刻又强行扯出笑脸,“不客气。”
她看错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会替那两个人挡住飞来的木板,仅仅只因为他们是伏黑幸的同事。他们出事,她不高兴。
一只手伸过来,拍拍他的脸。
“我知道哦。”
禅院甚尔回神,伏黑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复,“我知道,你帮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她挠挠脸颊,“我不可能要求你一天之内变成一个大圣人嘛。我也清楚,你对他们友善是不想让我为难。”“不过,”她笑了笑,“不当坏人的感觉不坏,是不是?至少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伏黑幸托着下巴,微笑,“甚尔君,哪怕是野草也有晒到太阳的时候。”
她似乎神奇地高兴了起来,这回不懂的人变成了禅院甚尔。伏黑幸站起来,催促道:"走吧,我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陪我出去逛逛吧。”
午后的阳光如同一匹金色的织物,温柔地盖住宁静的小镇。太阳晒得人心底发暖。
伏黑幸走在前面,禅院甚尔慢腾腾地走在她身后,简直是在蠕动。但他从不让前面的人脱离自己的视线,只是默默跟着。他不理解伏黑幸的快乐从何而来,可是她高兴,这就足够了。
她们绕着小镇走了一圈,走过周末无人的学校,走过有人垂钓的潺潺溪流,走过老奶奶看守的杂货店。终于,她们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前面的人站定,她回过头,是一颗经过深思熟虑的太阳。“甚尔君,"伏黑幸说,她是在笑着,“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没有声音。
世界没有其他声音了,有且仅有一个人,拥有在这里发言的权力。
“你的表情好傻哦,你打算拒绝我吗?”
她走近。所有的感官都在尖叫,心脏的破口向外疯狂吹气,变成漏气的气球。
每个字都有回音,每一丝香气都是刻刀,把大脑当作铜版,不留情面地挥刀刻写。
伏黑幸烦恼道:“你不回答,会显得我在唱独角戏诶。”她背着手,轻轻踮起脚。
“那么,来谈谈我的感受吧。我很高兴,"她轻声说,“我很高兴,你选择了这边的生活……选择了我。”人们用各种方式、各种材质去记录笑容,拍照、书写、绘画。但记录的那一刻,他们必定拥有同样的心情一一向天祈祷,铭记此刻。
在遇到她以前,禅院甚尔过往的人生,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地方。他的过去不是珍藏的宝藏,而是难以甩掉的垃圾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