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恪的声音压得很低。
那边陶哥儿也还在哭泣。
所以这句话,并没有许多人听见。
但是,就站在旁边的太子和陶哥儿都听见了,王熙凤也听见了。
——如果说陶哥儿的直话直说只是剥下了这位贾女史的脸皮,那和恪的轻声细语简直就是拆掉了她的最后一根脊骨!
从此以后,贾元春在这四个人面前,再也没有半分体面骄傲可言!
一片安静。
没有人说话。
和恪看着贾元春的表情,不再说下去,也不等她出声回答,嘴角冷冷地弯了弯,站起来,让开几步,嫌恶地看着她,提高了音量:
“母亲,我讨厌她!她害我嫡母重伤,害得我爹爹和弟弟伤心,害得东宫大过年的没了主母坐镇!我也要请您打她两个耳光!”
王熙凤慢慢地走到贾元春跟前,静静地看着她。
贾元春脸上再没了委屈、羞愤等神情,只剩了一片死寂。
“跪好。”王熙凤的声音淡漠平静。
贾元春眼珠儿微微动了动,艰难地重新直挺挺地跪起来,抬起脸,闭上了眼。
啪啪!
这两下直接把贾元春打到眼冒金星。
整张脸已经肿得不堪入目。
升平帝、太子和陶哥儿,爷孙三代,几乎是一个表情,冷冷地看着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女子。
王熙凤面无表情。
吴良媛三人虽然没听见和恪的问题,却听见了和恪明说了“讨厌她”,脸上便都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唯有墨皇后,无意识地紧紧抿住了嘴唇,带了一丝紧张,看向底下跪着的年轻女子。
她若崩溃了,怎么办……
可贾元春只是木呆呆的,并无其他动静。
正在此刻,外头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内侍,悄悄地跟透明人一样在旁边站了两个时辰的戴权小声说了两句话。
戴权微微颔首,让他去了。
然后才走到升平帝身边,附耳轻声道:“甄妃回宫路上绊了一跤,想请太医去给看一眼。但善跌打的那位护送太子妃回了东宫。”
“跟她说,崴脚的话,冰敷一下就行。既然她摔了,就养着吧。年节间都不用出来了。”升平帝脸色难看。
戴权委婉解释:“太医院擅长跌打的又不是只有那一位。只是今夕上值的没有。明儿白天,老奴再找别的太医去看看吧?”
升平帝懒得再管,胡乱摆摆手:“你办吧。新正多少大事,鸡毛蒜皮的不要来找朕!”
戴权点头,退后。
升平帝站了起来,一指贾元春:“先拉下去,关起来养养脸。过了十五再说。”
话说完,人已经大步离去。
被丢下的众人默契地头也不抬,原地跪下去:“恭送皇上,恭送皇后!”
墨皇后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缓下脸色,跟着升平帝站起来,原想开口说话,却被这一句堵得只好闭上了嘴,悻悻而去。
底下自有内侍上来,搀起已经软成一摊烂泥的贾元春,拖行而去。
太子抱着陶哥儿、王熙凤牵着和恪,吴良媛和梅、耿二人跟在后头,一行人沉默着回了东宫。
当夜,两宫无人守岁,却人人都没睡着。
和恪搂着王熙凤的胳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一般。
窗外有乌鸦在叫。
王熙凤回头看了一眼,柔声问和恪:“吵着你没有?娘让人赶了它们走?”
“不用。我都没注意。”和恪甜甜地笑着,红了眼圈儿,“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管你叫娘了。”
“傻丫头。”王熙凤慨叹着把她搂进怀里,“你不知道,你认了我做娘,可就再也没法子记到太子妃名下,成不了嫡出长女了。”
不论是赐封,还是以后说亲的规格,只怕比名分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