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久不回,已经出来寻了。
看见人,关切地问来问去,并无责备之色。
李莲花搓搓自己干瘪的钱袋,有些好笑。
末了,他睇眼李相夷,指了指他,无言却甚似千言万语。
李相夷乖巧地抱着小木剑,就像刚打架的不是他。
葛阿庆一时半会是走不了路了,尽管刚接好了腿。
李莲花他们便送他回去,由方多病背着。
他住在安宜坊的一条陋巷,那里破烂而幽僻,时有老鼠穿巷而过。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又逢永福灯会,外面甚是喧闹。
此地却不然,那些繁华热闹似被无形的墙隔绝在外,无从抵达。
低矮窄小的屋内,在他们来前,空无一人。
方多病将葛阿庆放到椅子上,下意识问了句,“大伯,您一个人住啊?”
葛阿庆面有酸涩,“是啊,就我一个人。”
“老伴儿女都去了,剩个孙女相依为命,如今在宫里伺候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怕只怕,等我黄土埋到脖子,也见不上一面。”他苦笑一声。
方多病不曾想戳了人肺管子,喉管微塞。
正欲安慰些什么,葛阿庆自己拄了拐杖,非要给他们烧酒酿。
不一会,炉子上很快氤氲出醉人的香气来。
他倒了三杯,给李相夷的则是热果茶。
李相夷捧着果茶,问,“什么味道?”
三人都品了品,只觉得清醇回甘。
饮罢两口,李莲花回他道,“什么味道你都不能喝。”
李相夷“切”了一声。
李莲花转向葛阿庆,问,“大伯,这酒酿别具风味,可是槐花所酿?”
刚进院时,他便发现,里面种着两棵槐树。
这种树北国少见,也不知是用何种方法所养,竟生长得不错。
“正是槐花酿,”葛阿庆答,“只是中原比较少见。”
“我们南胤的百姓,接人待客,都会用这种酒酿,就是……”他目露怀念,又兼伤情。
就是故国已去,百年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只有,只有像他这样的人,几十年如一日,不变身上的服饰,酿着无人共醉的酒,守着不存于世间的家国。
他忘不掉,也不愿忘。
李莲花胸中一时泛出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身上流着南胤的血,接触最多的,其实是这个民族疯狂的一面。
他们活生生剥开白猿的皮,制成生灵鼓,敲击以通神灵。
他们操痋控蛊,种在数以万计人的体内,只为打造出强悍的邪兵。
他们灭族百年,宁肯打破现有的安宁,也要兴复国之志……
可现在,他在一个普通的南胤百姓身上,蓦地理解了,一种长情而固执的眷恋。
他怔了怔,错开话题。
“我看这院里院外,都是大大小小的灯……”
那灯五花八门,样式精巧,四处挂着摆着拥挤着,就仿佛孤独世界里的唯一喧嚣。
最大的一盏,是只与屋比高的孔明灯,下方系了可载人的竹篓。
“我是个灯匠,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葛阿庆说。
“对了,”他想起什么,“极乐坊那边有很多灯都是我做的。”
“那边晚上也热闹,我听几位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不妨去看看。”
说着,他便拣了几盏花灯,送给他们。
那灯非但顶顶漂亮,还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