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呢!
现实是朕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辽东建奴,天下民变,各地灾荒。
一桩桩一件件事,压的朕根本喘不过气来。
十七年啊!
朕没享过一天安生日子,夙夜忧叹,早生白发,竟闹成了今日局面。
辽东满清已称帝建国,四川张献忠一路西进,闯王李自成更是挥师打入了京城。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一时间,天大的委屈涌上朱由检的心头。
他霍然转身,冲着张嫣怒喝起来。
“认错?”
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高举天子剑,一步步向着张嫣走来。
每走一步,就说出一句心中最痛苦最委屈的话。
这些话从未曾对任何人讲过。
今日却全盘托出,只想问问张嫣,问问皇嫂。
甚至,问问墙上挂着的皇兄遗像。
朕,错哪了?
“张嫣!你可知!”
“自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殚精竭虑,未敢有丝毫懈怠偷懒。”
“自毁长城也好,刚愎自用也罢!”
“朕要做中兴之主,岂料成了亡国之君。”
“朕杀袁崇焕那年,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啊!朕岂能不知他于大明的重要?”
“可他欺朕年幼无知,擅杀毛文龙,引贼入关,差点将大明江山毁于一旦。朕活剐了他,有什么不对!”
“这些年,朕负过的人不少,负朕的人更多!”
“朕非亡国之君,为何事事皆是亡国之相!”
口中喊着,朱由检已走到张嫣面前,一剑横在对方脖颈。
锋利的剑刃,顷刻划破张嫣的肌肤。
怒吼声响彻整个仁寿宫。
“张嫣,你要朕认什么错?!”
“皇兄,你也听到了!!!”
“你说弟弟,有什么错!!!!!”
张嫣看着面前的彻底疯狂的朱由检,看着脖颈旁悬着的天子剑。
她慢慢闭上了眼。
“朱由检,若是你杀了我,才能明白你错在哪的话……”
“你便杀吧!”
“哈哈哈……”
朱由检却霍然扔了天子剑,死死看着张嫣,不断摇头。
“嫂嫂!我不会杀你,朕不会杀你!”
“朕要等着你,等你一起到九幽黄泉,一起在朕的皇兄面前好好论论,到底是谁做错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懒得待在这仁寿宫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
“哎……”
“我连自已的对错都不清楚,有什么颜面去问他呢。”
张嫣睁开了眼,看了看梁上挂着的令萱,又看了看墙上画的夫君朱由校,以及师父灵位,苦笑摇头。
我张嫣,终于要死了吧。
女人起身,踏上矮凳,将脑袋放入白绫死扣之中,静静闭上了眼。
轻轻一蹬,身子悬空。
片刻。
这个河南祥符县走出来的女孩,终于为一生画下句号。
她不知自已这一生是对是错。
更不知师父当年改变了她的命运,又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
欠命的,命已还。
欠泪的,泪已尽。
三尺白绫悬颈上。
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