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川记得。
那晚的夜很冷,呜呼呼地冷。
他四肢僵硬在马路边,周身虚脱,头额因受到强烈的撞击,渗出浓稠的血液,蜿蜒渐染入眼睛里。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误以为她是个德国人。
便用着非常正宗的德语,低声哀求她:别走,别离开我!
那一刻,他是那么地脆弱,好像谁都不信,只信她。
震撼于在这个人影憧憧,人心凉薄的世界里,竟然真的会有人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去拯救一个陌生人。
倘若是以前,他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种烂好人纯纯是个蠢货。
可是现在……
迷迷糊糊中,耳畔萦绕着许多繁杂的声音,或窸窸窣窣,或乒乒乓乓,大一阵,小一阵……
有人打电话报警的声音,有人来回跑动、喘着气说话的声音,也有车辆碾压驶过马路,不停摁响角的声音,还有风吹树叶摆,鸟儿划过天空的一阵吱呀声……
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一时心怵,从未有过的害怕,怕她会离开他。
便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大掌,慌乱想要捉住那个女人。
他想触碰到她的身体,想清醒告知自己,这不是在做梦,这个女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想要确保她还在身边。
可那只手悬在空中,晃了有一分多钟,却是扑了个空。
她在哪呢?
是离开了吗?
巨大的遗憾瞬息将他笼罩。
竟感觉心口的痛,比外在的皮肉伤还要痛上千分万分。
而在他快要放手之际,他的大掌忽而被一只纤细的手心,给牢牢握住,包裹住。
冰冰凉凉的,却是非常地柔软,像冬日里的棉絮,让人感到安心。
她说“先生别怕!已经报警了,很快就有救护车过来送你到医院,你会没事的!请一定要坚持,不要轻易放弃,你的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你不能离开他们……”
声线空灵,犹如涓涓流水淌过石卵的清幽。
霎时,他血红的眸子就热了。
艰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握住她的手,低声求道:
“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要是你……”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那个女人的手僵了一僵,似有为难,却还是温柔向他保证道:
“先生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别怕,你会没事的……”
她说,她会守着他,不会离开他。
可后来,她却食言了。
当祁砚川在医院病房中醒来的刹那,俨然发现,心心念念的她不见了。
茫茫人海中,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
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并不是她。
而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纱、还有穿着满身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
独独没有她!
之后,他不停在寻她。
开始时,只误以为她是公园附近的常住居民,便让人挨家挨户去找。
可是没有,宛然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找不到。
后来,他细细回忆起那晚她柔美的嗓音,以及掌心下娇嫩细腻的肌肤触感,截然判断出她是一位年轻的女学生。
便将搜寻范围缩小,让人在周围大学里找。
那段时间,倒是有很多人跑出来冒认,可祁砚川知道,她们不是她。
因为他明白,像她那样的人,品性高洁,根本不会狮子大开口,向他无理索要如此天价的报酬。
毫无由来地,他就是这么地笃定!
明明不认识她,却觉得已经对她熟稔在心。
春去秋来,寻寻觅觅又过了大半年。
从寒冷的冬日找到炎热的盛夏。
他的希望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