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给付惊鸿封个文官,那付惊鸿就只能以监军的身份到军中。
监军历来都是皇帝信不过主将,派到军中起监视作用的,要么是宦官,要么就是与皇帝较为亲近的文臣,所以军中的那些将领天然就排斥监军。
何况付惊鸿定然还要指导军中那些将领使用弩弓。如果他是个文人的身份,在军中指手画脚,就很容易引起士兵不满。
沈燃看着付惊鸿:“惊鸿,你觉得呢?”
付惊鸿笑了一声。
他没立即回答沈燃的问题,反而道:“谢大人不恭喜我升官吗?”
谢今朝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刻,连沈燃也没能看懂谢今朝眼里的情绪。
像关切。
但似乎也可以说是怨恨和不甘心。
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在这一刻同时出现在他眼底。像黑夜之中的茫茫大雾,让人无端觉得莫名其妙,且难辨方向。
如果关切,又何来怨恨?
如果怨恨,又何必关切?
然而须臾的沉寂后,谢今朝最终还是淡淡道:“恭喜。”
这两个字用尽他全身力气。
沈燃不知道。
但他自己心知肚明。
每回两人意见不同,他总争不过付惊鸿。
他的确把付惊鸿当做知己。
可是他其实也怨恨这个人。
这个人一次又一次摧毁他曾经自以为是的底线。
面对谢今朝的恭喜,付惊鸿亦笑言——
“多谢。”
他几乎是在沈燃的注视下将目光与谢今朝交错而过。
而后郑重道:“臣谢陛下恩典。”
说着,就要屈膝跪倒。
沈燃伸手扶住他:“朕能明白,是你在为朕分忧,朕虽与你相处不久,但此处没有外人,不要多礼。”
付惊鸿一笑,也没坚持。
两人一起在桌边坐下来。
沈燃又道:“其实朕这里还有一件事情。”
付惊鸿道:“请陛下明示。”
沈燃将当初与薛子期一同对付土匪的进过大致叙述一遍,最后道:“那三架弩弓一直放在禁军之中,今日朕也命人带过来一架,让你瞧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话音落下,他扬声道:“把东西拿进来。”
一个御前侍卫立即应声而入,将一个匣子放在桌案上,而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沈燃伸手把匣子打开。
露出其中一架制作精良的黑色劲弩。
付惊鸿将弩弓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最后道:“这弩弓制作的确是比寻常弩弓更加精良些,可是也很难根据它的构造推断出到底是哪国所有。不过这个弓弦的材质……”
说到这里,付惊鸿顿了顿,侧目看向谢今朝:“今朝,你看这个像不像是九注丝?”
谢今朝点头道:“的确。”
沈燃扬了扬眉。
他道:“九注丝?是什么?”
付惊鸿解释道:“陛下,一般来讲呢,弩弓的弦都是以麻绳或者动物筋制成。但是持久性不行,需要常更换,如果在战场上用力过大,也有可能把弦弄断,而这个九注丝就是一种弹性,持久性和强度都极佳的材料,非常适合用来做弓弦。不过这种材料非常少见,在大周的境内是没有的,只存在于戎狄附近的一个古城镇之中,臣和今朝早年四处游历的时候曾见过。”
沈燃点了点头:“所以说,那些土匪很有可能就是戎狄派来的奸细。”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