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之间,衣袍摆动,隐有骚动。
这齐天麟也真是个鲁性儿,不走常规路,竟然直接跑宫门前来了。
大家望向上首,见龙座上的帝王只是停顿了一下,便道:
“宣他进来。”
祯和帝脸上并无愠色。
西北九州时隔多年终于收复了,前朝丢失的领土,他的先辈没能收回来的,最终在他执政之下收复了。他的江山,又添了一笔千秋功绩,也总算能一雪十年前北伐的兵败之耻。这些天祯和帝说一句志满意得都不为过。
永章已经为西北得复欢庆了三日,祯和帝现在迫不及待想见一见他大靖江山百年一出的雄才干将。
“传齐天麟~”
通传声一声一声,如推波泛澜,越过一道一道宫墙与宫门。
不多时,金銮殿之外长长的汉白玉宫道之上,一个高大伟岸、又极富年轻盛力的身影步步走来。
祯和帝一开始还隐含欣赏地看着,但随着那人越走越近,跨入大殿,那样貌越发清晰地映入眼底,他眼中慢慢地凝结出惊愕之色,笑容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微臣,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话落,卫晏洵半抬起头,额心的红点炫然刺目。
“陛下!”
祯和帝猛地站了起来,几本奏折都被带着掉落在地,阮公公惊呼着弯腰去捡,但祯和帝置若罔闻,竟是紧紧盯着卫晏洵,眼睛一眨不眨。
朝臣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互相都没在彼此脸上得到答案,只能拿眼去看卫晏洵。
成王伤势未愈,被特许卧床休养,故不在朝,但见过卫晏洵的御史中丞沈行复在,他惊讶地指着卫晏洵:
“欸,你怎么……上回见你不是这个样子,齐将军,你故意在眉心点朱了?”
卫晏洵扭过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脸展露给众人看。
“沈大人,这就是我的原本相貌,之前只是做了伪装。”
沈行复惊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卫晏洵道:“兵者,诡道也。我若只是一名普通小兵,自然无需在意自己脸上身上有无叫人一眼就辨别出来的特征;但我乃将领,将士生死与我息息相关,若有敌人假扮成我,以我的眉心痣取信于人,大军的溃败恐会从内而起。为防不测,我才决定掩去特征,‘泯然于众’。”
沈行复呵呵笑,恭维道:“怎会?齐将军相貌堂堂,如何能‘泯然于众’?想假冒你可是不容易。”
他又笑了几声,结果没人附和,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他偷眼去看祯和帝,却见祯和帝依然作震惊态。
他才有些不解,永国公忽然出声,身体微微后仰,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卫晏洵,表情与祯和帝如出一辙。
“你……你是……”
他没说出口,而是转头直直看着祯和帝。
祯和帝没说话,从龙案之后绕出来,沿着阶除一步步走下来。
他看似平静,但翻抖的袍摆却暴露了他的急切。
在众臣一头雾水的目光下,祯和帝走到了卫晏洵跟前。
他不苟言笑,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围着他绕了两圈,又再次看向了他的眉心痣。
“转过头。”
卫晏洵照做,祯和帝又道:“另一边。”
卫晏洵向反方向转去,祯和帝抬起手,在他下颌处慢慢摸着,最后在耳下三寸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伤疤。
他的七儿子小的时候被蚊虫叮出了鼓包,生生抠出了一丝皮肉,留下了一个小而浅淡的疤痕。
那个疤痕,正是耳下的位置。
祯和帝隐隐颤抖起来,手握成拳,猛地背回身后。
他的眼光在颤动:“是你吗?”
卫晏洵垂下眼睫:“是与不是,都在圣上一言之间。”
祯和帝说是,他就是;祯和帝说不是,他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