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姬殊白以一敌众,劣势渐显。
他突破重围,跃上一株香樟,凌空翻滚,右脚踢飞一口长刀,左手前伸握住,向下连斩两人,不防对方迅速列起了阵,团团围成两个同心圆,欲在他落地之时,齐齐举刀向心而刺。
姬殊白踩在一溜儿刀面上,又是一个翻跃,掷刀而去,裂开一个口子,欲破阵而出,不防一个黑衣人纵身跳起,与他面对面,两人同时出掌,以内力相抗。
丹田发热,浑厚的内力涌涌而升,却不知为何并未如他所意聚于掌中,反在体中乱窜,这一对掌,竟是无法敌之。
姬殊白猛地倒冲出去数步,摔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腥甜的血。
黑衣人大笑,挥手:“杀了他。”
几个人走近了他,挥刀砍去,姬殊白夹住对方双腿,猛然一甩,翻跃几个筋斗,展臂一拧,又结果两人。紧接着四方各有一人弓弯身躯,甩出几道绳索绕在他腿上,竟是难以挣脱。
于是一人跃起,举刀砍了下来……
刷——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像钱塘江掀起浪潮翻涌如云的声音,隐约伴有马蹄疾步,由远至近,逐渐清晰洪大,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鬼怪巨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马去而复返,马背两侧绑着数丈长的竹丛,竹竿拖划着土地,竹枝削尖,繁茂的竹叶在马的两侧形成又高又长的障壁,占据了整条道路。
马蹄声急,来势汹汹,黑衣人本能地退避至路的两旁,躲避尖竹的横扫,只留姬殊白一人在路中央。
一直趴伏在马背上的浅灵瞅准时机而起,接着竹叶遮挡,木簪指向黑衣人头领,一根针穿过竹叶间隙,不容寸误地射在那人的喉咙处。
头领应声而倒,刺客群中一时惊声四起。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通常遇到暗器只听破风之声便能辨别来处,有所防范。但浅灵的针过于细小,从流风间隙中穿过,加之夜黑,无形无声。黑衣人只看到自己的同伙猛然倒地身亡,像中了邪祟一般,却不知缘由,不免恐慌。
浅灵又连射数针,击落数条魁梧大汉。
“手给我!”
驰骋间,她向姬殊白伸出了手,姬殊白毫不犹豫地握住,借力翻起,骑在她身后。有黑衣人先反应过来,试图拖拽,姬殊白袖刀一挥,割断了绳子。
黑衣人穷追不舍,姬殊白卸下一根竹子,抛掷过去,巨大的竹丛从天而降,逼得黑衣人不得不闪避左右。
姬殊白抛去一根接一根,不多时已经将敌人甩开百步。减轻负重的马匹,马蹄轻快如履飞云,竹子卸完,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
身后再无威胁,浅灵惊魂始定,噗噗乱跳的心逐渐平稳下来。
肩头一重,是姬殊白的头压了下来,浅灵见他闭着眼,嘴角犹带一丝鲜血,垂下的衣袖血迹斑驳,雪袂绽开点点寒梅。
她勒住了马匹,轻轻推了推他。
“姬公子,姬公子?”
姬殊白嗯了一声,眼睛仍闭着:“有些累。”
浅灵见他如此,也不好继续赶路,便寻了一处小山坳,扶他下了马。
他身上有几道刀伤,不深,倒是内伤有些严重,肺腑受损。
浅灵给他包扎了伤口后,便解了他的衣衫,露出胸膛,取银针慢慢替他灸着。
姬殊白好受了些,睁开眼睛,只见月华流泻,幽幽照在山岗上,施舍了一片光晕在他身上。
少女逆着光,几乎半伏在他怀中,五官不明,但依稀可看出肤色很白,山茶朝露一般,泛着柔光,吐气如兰。
姬殊白想起她在马上朝他伸手的那一幕,凭着一腔孤勇和一团义气,她竟回来救他了,还不是鲁莽行事,这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浅灵施完针,为他把了把脉,确定无事后,便把他的手放了回去,坐远两步。
“你救我一回,我也救你一回,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