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太阳炙烤着大地,蝉鸣声声入耳。
即便是汴河两边的码头,也在这样的烈日下,获得短暂的宁静。
花船酒坊,茶馆瓦肆内,却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形象。
码头两旁的小饭馆里,挤挤巴巴地坐着一群光膀子大汉。
这样炎热的天气,从家中带来的茶水,早已喝光,即便是再抠搜的力工,此时也不得不花上几枚铜板,在小茶馆里歇一歇脚。
小饭馆虽然小,但也雇了个说书人。
说书人是个白胡子老头,年纪有些大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没有大酒楼说书人那般慷慨激昂,引人入胜。
正因为如此,他的要价不高,得到小饭馆东家的聘用。
说书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一如这流淌的汴河,见惯了人间百年的悲欢离合。
“孤城被破,满目疮痍。一个浑身血污的十岁男孩儿从尸体下爬出。”
“风尘之变,赤地千里,刀折矢尽,白骨露野。男孩他眼神空洞,家人,朋友,亲人,一夕之间全失。”
“小男孩在断垣下,呆坐许久,呢喃道,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从今以后,我名青烽白!”
说书人不急不缓,没有抑扬顿挫,语调平静得好像透过时光,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一座孤城,一场死战,一个孤儿,一份意难平……
嘈杂的小饭馆,不知何时竟慢慢地安静下来。
那些码头上卖力气的汉子,不再骂骂咧咧,埋怨主雇的抠门,也不再谈论花巷里的哪个姑娘更便宜,更让人销魂。
他们随着说书人的声音,看着那个给自己取名叫青烽白的孩童,一路乞讨,历经数年,来到京都,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
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它就像北面的黄沙,无情地覆盖孤城的枯骨。
青烽白清醒而痛苦地看着这个王朝,从一开始对云孤城的惋惜敬佩,到后来兵临皇城根下,众人无力抗敌,却迁怒云孤城没有守住。
等到皇城付出大笔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如云美女,哄走北面的敌人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花团锦簇,花船上的女郎们巧笑言兮,吹拉弹唱,贵人们纵酒高歌,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没有人叫云孤城,也没有那座孤城。
呜呜!
明明说书人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但不知道为何,坐在这汴河旁的小酒馆,看着汴河上来来往往的高大船只,吹着自汴河方向的微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花船上的丝竹声,心中却燃起一股悲凉感。
有心地柔软的汉子,已经止不住地抹眼泪。
但没有人去笑话他,其余的人要么闷着头啃饼子,要么望着汴河上的波光粼粼发着呆。
小饭馆内,说书人依旧在讲述着遥远的故事,讲述着青烽白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最终的答案……
和小饭馆里的平静不一样,福全茶楼内依旧是满满当当,坐满了茶客们,此时他们义愤填膺,把桌子拍得咚咚响。
“那群久居庙堂之人,自己没有那份胆量上战场去,竟然还敢怀疑云孤城的义薄云天!”
“我就说援军为何不来?原来是有那居心叵测之辈散发流言,说云孤城通敌!”
“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云孤城和那几大门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们最是讲义气!”
“那百姓和话本子里的皇帝也是没长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平日里八卦几句也就罢了,在这等通敌叛国的生死大事面前,没有铁锤般的证据,我们从不多言!”
说话的人很有底气,就像前几日到处都在说永昌侯要造反,可是京都的百姓有几个信了?
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看热闹看到皇宫里,那都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