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不是不知道杀官的后果,要不然也不会说出“宁愿让陛下惩罚,削了这爵位”的话。
只是——
将他们送到金陵凌迟,那高家港盐场的公道如何彰显,死去的人如何告慰,这些灶户的心如何安抚?
他不死在这里,人心不稳!
他不死在这里,难证公道!
顾正臣看向一干灶户,老人的沧桑,灶丁、妇人的凄惶,孩子的不安,沉声道:“诸位,接下来的事,不太好看,妇孺回避!”
妇人并不想走,可孩子还小,见不得太残忍的场面,只好带孩子离开,有些妇人孩子已是成丁,并不离开,包括一些老妪,也站在那里等着。
顾正臣抬起手,猛地挥落:“动手!”
林白帆手腕一动,反握短剑,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郭临川,一剑便擦过了郭临川的手臂,衣袖破开,剑锋划开皮肤,伤口不深。
郭临川惨叫一声,哆嗦着想要躲避,腰间的肉也被划破。
胸口,腿上,后背,甚至是屁股上,脚上,手上,也多出了一道道伤。
林白帆看着惨叫着倒在地上的郭临川,手腕一颤,剑从其脸上刷刷几道,收剑退回。
副提举张寻、总催刘十二吓得浑身颤抖。
这个时候的郭临川,哪里还有半点威风,衣裳被剑割破,破衣烂衫遮不住一道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在流血,但并不多。看郭临川的脸上,左右脸颊,眉头上,都划破了,举起的手面与手心,都被割伤……
顾正臣盯着郭临川,沉声道:“下锅吧。”
锅?
哪里有锅?
张寻看向一旁盘铁,差点晕了过去。
刘十二吓得裤裆湿了。
孙甸、赵瓜等人带头,抬起郭临川,左右摇摆了下两下,在第三次摇摆时,猛地发力,直将郭临川丢到了盘铁之上!
卤水被溅飞许多。
“啊——”
郭临川瞪大双眼,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猛烈地挣扎着。
后背、屁股、腿、脚碰到盐水,钻心的疼立马狂奔起来。
郭临川翻滚过来,结果双手碰到了盐水,痛苦地赶忙收手,脸上又溅入盐水,胸口如同蜂蛰……
惨叫之声连连,郭临川翻滚着到了盘铁的边缘,眼看要坠落下去,一根根木棍捣在了郭临川身上,将郭临川推回了盘铁中央。
这个时候灶台下的火更是猛烈,盘铁的热度开始上来。
郭临川想站,站不起来,想坐,坐不起来,只能拼命地在盘铁上翻滚,任由盐水不断灌入伤口,一遍又一遍地疼痛着,惨叫之声接连不断。
房大庭、刘同归面色苍白。
不得不说,顾正臣的手段实在是太狠了。
这可是官员啊,你都敢僭越,如此对待,那如果他要整顿青州卫呢?
娘的,他可是能名正言顺地杀人啊!
以前听说顾正臣整顿泉州卫杀了不少将官,才有了泉州卫闻名天下,现在想想,昨天那八十里若是没走过来,那后果……
刘同归看向顾正臣,这个年轻的侯爷,为了灶户,竟不惜以身犯险,牺牲自己的前途!
他不是不能等,他也不是不能送郭临川去金陵。
他要的,只是公道在这里,让灶户亲眼看到,警告所有的盐场官吏、杂役,欺负灶户的下场是什么样子!
所有动作,不是为己,而是为人!
怪不得卫国公邓俞都让他几分,怪不得连晋王都跟着他!
这样的官,太少太少了。
像是文登知县章采赈济不利,饿死了不少百姓,方克勤杀章采了吗?
没有,而是将章采抓了,送去了金陵!
方克勤守规矩,没错。
可文登的百姓看不到章采的死,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哪怕是知道章采死了,那心情想来也是沉重且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