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晃,门外大雨依旧。
顾正臣喝了一口冷茶,问道:“你当真去了辽东?”
“没有。”
“那你为何经过山东?”
“待在金陵闲闷久了,静极思动,有何不可吗?”
顾正臣看着不承认的严桑桑,认真地说:“谢谢。”
严桑桑低下头,微微咬了咬唇:“没什么好谢的,从来都没想过去救你,再说了,十万兵,我孤身一人拿身去救?何来谢一说。”
张希婉含笑,对严桑桑问道:“不管去没去北面,总归还是挂念,要不然也不会夜雨来这里吧?”
严桑桑头更低了。
这事没办法解释,也解释不了……
顾正臣叹道:“以后白天光明正大的来就是,如今格物学院内有皇子、勋贵之子还有一堆财主家的儿子,防备会越来越严。”
严桑桑点了点头。
堂长院南面的一个小院,有两个机警的护卫,里面住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侯之子。
顾正臣问道:“你方才说山东、河南有诸多问题?”
严桑桑抬起头,面容有些冷,轻启红唇:“河南徐州奴民,地方官得商人贿赂,竟征调徭役为商人做事,搬运货物、长途运输!还有山东东昌、清平、恩县,一些官吏动辄重判百姓,然后将百姓发为徒刑,实则让百姓为商人开中!”
开中,指的是开中法。
朝廷以盐、茶为中介,召募商人输纳军粮、马匹等物资的方法。
因为大明盐是朝廷专卖,不允许私营。商人为
做盐买卖牟利,需要先送一批粮食到指定边关,拿到凭证之后,再去盐场支盐,然后将盐拉出去,在固定区域内贩卖。
在这个过程中,朝廷不需要花什么钱,也不需要征调百姓办事,只是利用盐就可。但有个问题,如此多的粮食,商人是如何运输到边关去的?
这个时代没什么火车、飞机,运到边关,尤其大部分是险峻要地的边关,是需要不少人手的,商人招募的伙计,归根到底也是百姓。
商人给钱,伙计运粮,合情合理。可若是商人想降低成本,不想给钱,想用免费劳力,那这事就变味了……
别以为运输成本低,动辄千里外的路程,以一百人运粮来论,来回三个月,仅仅是吃饭,就需要耗去百余两银,这还没计算住宿费用,若中途有人生病了,还得给医药费,路上遇到劫道的了,可能血本无归,死了人,还得给人家眷赔偿……
一来二去,运一趟粮没个几百两做不成。可如果换成官府征调的徭役,运输免费,病死了是自己的事,死了也是自己倒霉,和商人无关,和官府有关但你也不敢上门讨说法不是……
顾正臣脸色铁青,咬牙道:“这些官吏,当真是害民!”
张希婉蹙眉:“夫君,这地方商人如此胆大妄为,可不是一件好事。”
顾正臣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面色凝重地说:“这件事最难的地方就在这里,商人如此僭越,
敢用官府徭役为己所用,皇帝一旦知道了,很可能会对整个商业产生憎恶!到那时,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起来的商业,包括泉州港,都可能会被摧毁!”
严桑桑没想到问题如此严重,道:“这说到底是商人贿赂官吏所为,是贪腐引起,不会波及如此之大吧?”
顾正臣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了解皇帝。”
朱元璋善于将一个点的问题放大,扩展到一个面,并联系到整个大明,出于放大后的“危害认知”,他很容易将风潮扩大,不择手段、不惜毁灭。
严桑桑起身道:“那你就权当不知情,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