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身边多年,自幼也在太子府长大,见多了贵人,自然把面对各种不同人的不同姿态,都拿捏得十足。
不说他主子临安郡王了,就是他,也是瞧不上跟前的这个市井莽夫的。
若不是他生得倒算精神,想也入不得那徐老侯爷的眼。
听他提了临安郡王,顾容庭这才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但言辞神态间仍不见慌乱,他只不卑不亢抱手道:“原是临安郡王身边贵人,方才失敬。”
是真觉得自己失敬了,还是假觉得自己失敬,瞿安看得出来。
他不由在心中冷哼,果然是攀上高枝儿了,竟连临安郡王都不放眼中。可他知不知道,就算他再是定安侯府里的乘龙快婿,他在临安郡王面前,都是远远不够看的。
说得好听些二人是连襟,说难听点,他做郡王身边的一条狗都不够资格。
瞿安瞧不上顾容庭,觉得他是靠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上位的。若非生得这样一副好身板、好面孔,那徐家大姑娘如何也不能瞧得上他。
据他今日所见,徐大姑娘好像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实,似乎对自己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
瞿安上下打量顾容庭,然后皮笑肉不笑,道:“顾二爷,请吧。”
顾容庭微微颔首,并不在意瞿安乃郡王贴身小厮的身份,直接越其而过,走在了他前头。
瞿安脸越发冷了。
心中不免也会想,就他这样的人,江湖中混迹惯了的,并不懂京中规矩。如今如此无理又傲慢,日后迟早有得苦头吃。
都不必他动手,自然有的是人看不惯他。
梁秀在茶楼一直从上午等到晚上,从外头天色大亮,等到华灯初上。终于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雅间外面传来了动静。
沉稳有节奏的脚步声,这是不属于瞿安的。
想着该是他来了,梁秀便动了下身子,端姿正坐。背靠着窗,面向着门。
门轻轻被叩响几声,然后传来瞿安的声音:“殿下,人带来了。”
此刻倒没了早上以为要见到徐家大姑娘之前的手足无措,梁秀镇定自若,云淡风轻道:“进来。”
他话音落下一会儿后,门被推开,立刻一个身着轻甲的年轻男人立在跟前。梁秀本来并未在意这次会面的,但不过余光一扫,他却彻底怔愣住了。
眼前之人,倒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印象中的五大三粗,粗鄙不堪,甚至其貌不扬,他身上全都没有。
反倒身姿挺拔若苍梧,面容俊朗,身上气派十足,浑然一副军武之人的模样。
比起府上最有气魄的二哥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秀完全没想到,今日这场会面竟会是这样,他突然有些狼狈。
也不知为何,明明他们二人之间身份悬殊犹若云泥,但他却有些自卑上了。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后,梁秀轻蹙了下眉心。再回过神来时,他俨然又挺直了些肩背。
到底是皇孙殿下,此刻就算心中再慌再乱,再不是滋味儿,也能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
诧异过后,梁秀心态渐渐平和了下来,他抬手指了指一旁,道:“请坐。”
顾容庭仍是不卑不亢的抱手称是,然后撩袍于一旁坐下。
之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在见到他人后,突然全部瓦解无用了。不知怎的,那些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派头,竟在他面前发挥不出来了。
梁秀内心十分不爽,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摩挲着套于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在想怎么开这个口。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既拿得住身份,又能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
梁秀的所有小动作,顾容庭都一一瞧在眼中。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猜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同他耗在这儿。与其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回家同妻子一处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