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仪道,“儿子以为,主公怕是早就有这份心思了。”
丰真瞥了一眼自家熊儿子。
是的,这小子再也不是他引以为傲的好笋了,而是熊儿子·丰仪!
丰仪低声问道,“儿子敢问父亲,您以为大夏乃至东庆,如何灭国的?”
丰真的眉头不由得紧蹙,熊儿子这个问题颇有深意。
“若要让盛世王朝长久续存,自然不能在同一个问题上再跌一跤。”
丰真用一种格外陌生的眼神盯着自家儿子,沉默了许久,让万秀儿这个旁观者都坐不住了。
良久之后,丰真叹着对儿子道。
“有什么想法,说吧。”
丰真的猜测没错,丰仪的密信的确到了姜芃姬手中。
信中的内容只有她和卫慈见过。
“歹竹出好笋,丰真这浪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能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卫慈仔细将密信折叠起来,端来一盏油灯将其点燃,橘红的火苗猛地上窜,顷刻便将密信吞噬了个干净,“文证和怀瑜家的大娘子也是了不得,假以时日,朝堂之上必有一席之地……”
姜芃姬笑道,“这也说明金鳞书院的教育是成功的,丰仪这几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金鳞书院相对开放的教育模式下,这些学生的眼界比预想中还要长远一些,隐隐能触摸到姜芃姬这盘棋局的内涵。固然有本身天赋的缘故,但所受的教育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卫慈道,“主公的意思……是否真如丰仪几人所言……”
姜芃姬道,“几个孩子……呵,他们还是年轻了,大胆猜测也只猜对了三成。”
受限于时代,极少有士人敢将灭国的锅甩在赋役、士族、土地兼并之类的问题上。
为什么?
因为大多士人出身高贵,质疑这些问题的同时,也是在否定自我阶层,损害自身利益。
丰仪几个孩子能跳出藩篱,这种觉悟是不可多得的。
卫慈道,“主公打算如何回应?”
姜芃姬笑道,“赐婚吧,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就行。”
她花了这么多年布局,现在还不是露出獠牙的好时机。
因为她布的这个局,挑战的是根深蒂固数百年的利益阶层,关系到太多人的利益和命运。
大夏与东庆等国,灭国的根由是什么?
阶层利益分配不均匀。
最少的人霸占着九成九的资源,社会岂能不乱?
王朝更替不过是一次次资源洗牌。
姜芃姬若想让未来的王朝更加长久的延续,让百姓享受更久的和平,她就要努力让资源分得平均一些。分得平均,意味着占有九成九资源的家伙要将自己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谁也不是圣人,士族作为受益者就跟不可能了。
姜芃姬要想办法减缓土地兼并,本质上就是动了这个阶层的根本利益,更别说她还弄了金鳞书院、大力推广教育,本身也是挑战士族阶层对教育的垄断_(:3)∠)_
说来也有趣,若追根究底,高贵的士族也曾是豪强地主出身。
他们通过一次次政治投资和博弈,换取政治和经济方面的特权。
几代经营,从地方政权入手,逐渐染指中央,站稳脚跟,博取更多的话语权。
他们抱团取暖,迅速壮大,兼并无数土地,享受各种特权,逐渐割据成后世的名门大族。
蛋糕有限,他们想要享受更多的利益,那就要将试图爬上来分他们蛋糕的家伙踹下去。
于是,官场垄断和文化垄断应运而生。
姜芃姬想要打断这种垄断,单纯靠暴力靠杀人靠碾压是没有用的。
没有这一批士族,爬上来的寒门也会成为新晋权贵,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别以为寒门饱受士族鄙夷之苦,他们就会代表广大庶民群体,为百姓争取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