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管事低下头喝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陈对愣了一下,微笑道:“有道理。”
这下子轮到刘灞桥有些不适。
陈对放下把手中籍书放在桌上,打算出门透透气,薛管事当然要尽到地主之谊,只不过被这位陈氏女子婉言拒绝。
陈对走出衙署偏厅,站在走廊里往远处望去。
衙署大堂外有座占地不小的广场,有一座牌坊正对着大门,写着一个大大的古体字,山岳的岳,上丘下狱。这并不罕见,每一座世俗王朝和邦国都按律,在辖境内敕封五座山为五岳,东南西北中,山门必然会有开国皇帝御笔亲题的两个字,那个榜书岳字,也必然是以古体写就。
后世文人骚客和修士仙师,对此解释千百种,至于真正的缘由,恐怕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陈对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坐在牌坊的白石台阶上窃窃私语。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行去。为了落下一个偷听的嫌疑,陈对在走上两人身后台阶的时候,就故意轻轻咳嗽一声,不曾想两人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得认真,仿佛对陈对的出现浑然不觉。陈对对此也不以为意,她大大方方坐在台阶的最远处,虽然她闲散随意而坐,但是坐姿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韵味,仍然给人一种端正感觉。
一大一小,用的是东宝瓶洲的正统雅言官话,陈对听得懂,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座小镇,只不过说起来比较生涩,所以与陈松风刘灞桥一路行来,就很沉默寡言,当然她不想说话的主要理由,还是觉得跟陈松风刘灞桥说不到一块去,不愿意开口。
刘灞桥表面上玩世不恭,但骨子里专注于剑道,看似有趣其实乏味,陈松风则一心重振家风,看似质朴其实多思,两位所谓的东宝瓶洲顶尖俊彦,都跟她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如此。
少年瞥了眼约莫比自己大十岁的女子,印象实在一般。
陈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
不过之前惊鸿一瞥,发现小女孩捧着一只光泽晶莹的翠绿葫芦,陈对眼光何其老辣,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
衣衫富贵的少年和瓷娃娃似的精致小女孩,正是泥瓶巷宋集薪和正阳山陶紫。
宋集薪之前和宋长镜去李宅慰问,一眼看到小丫头就喜欢上了,因为他从小就喜欢精致华美的事物,粗犷质朴之物,则不入法眼。陶紫也对宋集薪很有眼缘,两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好朋友,关键是年龄悬殊,还能聊到一块去,宋集薪甚至都没觉得自己敷衍应酬,以至于他最后请求叔叔宋长镜强行让李家放行,带着陶紫来监造衙署这边玩耍,宋集薪不管李家人如丧考妣的凄惨模样,牵着小女孩的手离开了李宅大门。与此同时,让人捎话给小宅里的婢女稚圭,让她找出箱子里的翠绿葫芦,送给了陶紫当见面礼。
小女孩跟宋集薪亲昵得很,撒娇问道:“搬柴哥哥,你刚说到了十二种牌坊里的学宫书院坊,我来这里之前,听爷爷跟人聊天的时候说起,你们大骊的那座山崖书院,如今混得很惨啊,你知道他们山崖书院的牌坊上写了啥吗?”
因为宋集薪名字里的后两个字,陶紫给他取了个搬柴哥哥的绰号,宋集薪对此无所谓,此时不再关心那个外乡女子的去留,低头对小女孩笑道:“不知道啊,我这辈子还没走出过小镇子,书读得也不多,跟你聊了这么久,肚子差不多已经掏空啦。”
小女孩叹了口气,“不知道猿爷爷在外边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宋集薪笑了笑,低头拍了拍锦袍下摆,那一刻,眼神复杂。
远处陈对突然柔声问道:“小姑娘,你这只葫芦会不会在某些时候,自己发出声响?”
小女孩转过头,双手高高举起葫芦,笑眯起眼,炫耀道:“是搬柴哥哥送给我的呦。”
答非所问。
陈对只得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