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只有两个闺女,没有儿子。
那范文远原本是挚友之子,曾经在战场上临终托孤给他,许是他管教得太过严厉,小子生了叛逆心,后来背着他入了伍。
不曾想才入伍没多久就参加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关庄战役,六万人全军覆没,堆积成山的尸体,年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甘宗群失悔不已,他无比后悔那时为什么不能放软态度把那孩子哄回来。
可是没了就是没了。
此后的数年里他夜不能寐,时常梦到挚友问他小子去了哪里。
也时常梦到小子那张带血的脸绝望求助呐喊。
如今眼前这人揭开那道伤疤,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甘宗群狼狈地走了出去,怕自己失态。
赵雉冷漠地看着他出去的身影,眼神里藏着痛恨到骨子里的森冷。
外头的甘宗群握着那张鬼画符,隔了许久内心才得到平静。
胡校尉过来见他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他神情不大对劲,上前行礼问:“将军怎么了?”
甘宗群回过神儿,答道:“没什么,被赵雉小儿给气着了。”说罢把手里的信纸给他,吩咐道,“送信到延川,让俞州派人来谈判退兵一事。”
胡校尉接过信纸,看到上头的鬼画符,露出困惑的表情,“这……”
甘宗群道:“那赵雉小儿是个文盲。”
胡校尉半信半疑,“将军可莫要诓我,那小子熟兵法,怎么可能是文盲?”
甘宗群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你差人去打听他的底细,以前应是行伍出身。”
胡校尉领命下去。
甘宗群扭头望着关押赵雉的帐篷,神情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城门口的老百姓都不曾松散过,他们甚至不分昼夜换班围堵,年纪大的和稚嫩的回去,换年轻的坚守阵地。
那种自主而发的团结极具凝聚力,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些惧怕会被屠杀,现在的胆子则彻底大了起来。
就像最初安县和平阴两地打豪绅分土地那般,哪怕城里大部分人没有土地,靠其他手段营生,但他们始终都是受益者,因为没有徭役。
徭役是按人头来算的,排除小孩和七十岁的老人外,谁都跑不掉。
男的下劳力,女的交布帛,朝廷才不管你日子好不好过。
而现在因为俞州的政策下达,他们不需要服徭役,并且在城里过不下去了还能回乡下分田地务农。
衙门生怕他们日子艰难,给足了退路。
可是一旦被外头那些汶阳军侵占,他们手里的一切都将泡汤,又将回到以前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关乎着郡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中午回来换班吃饭的夫妻把幼子托付给家中的老人照看,随后便拿着烧火棍和砍刀等物奔往城门。
甚至邻里间还会相互帮忙照看孩子或老人,让年轻人去围堵,禁止汶阳军入城。
那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成为了凝聚他们的强大力量。
城里数万人,只要他们鲁郡带起头来,那整个东州的其他郡就会跟着效仿。
只要所有郡的老百姓都团结起来抗争,就不信朝廷敢屠杀东州六郡近百万人口,只怕史书也得给他们生生记一笔。
当汶阳军的谈判信函送到延川时,那边的老百姓也知道了鲁郡内的情形,全都激愤不已。
郡府里的许正英拿着赵雉画的鬼画符看得一头雾水,奉郎亦是摸不着头脑。
甘宗群要求俞州谈判退兵的事,奉郎恨得咬牙切齿,忍着旧疾破口大骂,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
许正英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奉郎骂痛快了才道:“把信函送往俞州去,这局你我破不了,只有让梁萤来破,她脑袋瓜聪明,定有法子把秀秀捞回来。”
许正英点头道:“对对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