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雪正在将这个月的开支和账薄上的一一核对。福晋怀着身孕,她不想给她添一点麻烦。更何况福晋马上就是皇后娘娘了,越是这种时候就是越不能出茬子。
她看着数字实在过于投入,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发现。
是杜堇。
“杜大人?”贯雪一惊,忙行礼道:“奴婢见过杜大人。”
杜堇倒也没什么变情,只单单拱手道:“在下祝姑娘心想事成了。”
贯雪不禁向后一退,直撞到桌案上。她扶住桌角,脸上略带羞涩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
“太子准备给你和季淮赐婚了。你快过去吧,就等你了。”杜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下祝雪姑娘得偿所愿了。”
只有得偿所愿他说的无比郑重。他无法得偿所愿,就让她来开心吧。
贯雪自然是明白他什么意思的。她一步一步走近杜堇,朝他绽放了最为温暖的微笑:“谢谢你,杜堇。”
杜堇却是停在原地不动。他明白,自己这辈子也只能就这样地看着贯雪了。
但是足够了。
贯雪换了一身月牙黄梨花绣的布衫,又在头上缠了珠络花才直奔那淳本殿去。殿里熏着幽幽的檀木香,福晋、两位侧福晋和众格格丫鬟婆子明明都在,但她只看到了一个人———季淮。
他是她的良人,这一辈子都是。
季淮一身洁净白褂,彷佛和她有心灵感性一般,在她踏进门槛的一瞬间朝她回眸一笑。
那一瞬间定格了好久好久。后来当贯雪在弥留之际时,她本来以为的走马观花没有出现,在她脑海中出现的就是这个笑。这个笑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出现了至少有一刻钟,后来还是像泡沫一般消退不见,她的大脑也逐渐熄灭了。
季淮向贯雪伸出手。贯雪毫不犹豫地把手给了他,二人十指相扣。
“季淮,这还没赐婚呢,你可真是着急。”微沐笑着打趣道。
“季御医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多事的主子。一定是一早就把人当自己媳妇了吧。”雅尔檀快嘴快舌地说道。
“福晋,侧福晋。在下虽然没有越界,但真的对贯雪是一见钟情。”季淮说到这,杜堇的表情还是控制不住的落寞。
“这季御医真是会说话。也会挑人,贯雪姑娘可是咱们这里最漂亮的丫头子啊!俺想起俺家的傻大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挑了半天挑了个四十离异还带两个男娃的。你说俺冤不冤啊,太子殿下?”棉荥的乳母王婆嘴里一通叨叨。
“……”永琰沉默了半晌,笑着对跪在地上的二人说:“孤今日给你们赐婚。也希望你们来日成婚,也能做得一对白首不相离的璧人。”
“谢太子殿下。我们一定会的。”贯雪和季淮相视一笑,交握的双手不禁收紧。
顿时淳本殿里漂浮着欢歌笑语和狗粮的味道。没有人在意到在角落里的玉玳。
玉玳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烂。玉葱似的指甲也断了几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眼睁睁地看季淮赐婚,自己还要强做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喜塔腊微沐突然要给他们赐婚,季淮是她跌在黑暗中唯一的光啊。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小产后,永琰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次,都是季淮对她悉心照顾,她才保住了一条命。
每次都是季淮的笑一次次拯救在别人讥讽和失子之痛的她。可是,这束光却没有了。
可笑的是,赐给她这束光和收走这束光的都是微沐。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推下深渊,比上次更远更深。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束光。
从心底升上来的酸涩终于变成了恨意。玉玳知道自己再也爬不上来,但是她也不想爬上来了。
玉玳看着自己的手,逐渐攥成了拳头。她要变强——-一定要。她也要让别人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不然这个世界怎么能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