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月茶肆,郁离心事重重,连得了茶叶欢喜的忘我的老道士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怎么了?虽说给了两千钱,你也没必要这么忐忑不安吧。”
老道士将茶叶揣进怀里,道袍都被撑得鼓起来一块,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我是有些忐忑不安,但不是因为钱。”郁离停住脚步,“你难道没闻到秦白月身上的异香?”
“异香?我只闻到了酒香。”
老道士一早就闻到那股酒香,很特别的酒香,带着点腥甜之味,似乎在酒中混合了些许鲜血。
可谁家酿酒会往里头滴血,要是被知道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去买那家的酒了吧。
“酒香?白月从前从不饮酒,她如今不仅酿酒,还喝到全身酒香弥漫的地步吗?”
郁离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人是会变的,你如果告诉她你就是她最好的姊妹王若离,她的难以置信怕是不比你少。”
老道士不以为然,一个人的改变可以是几年,也可以是几个月,郁离为了避免麻烦,已经二十多年不曾与故人接触,也许这二十多年里秦白月就变了。
郁离沉默了,这个道理她懂,可一时难以接受,毕竟秦白月当年是那么痛恨酒。
“也许吧。”郁离心情过于复杂,眼下只想回到七月居待着。
经过南市那家卖莼菜羹的摊子前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摊子上仍有不少客人,只是摊主不是原先那个人,而是一位身材较为魁梧的郎君。
郁离这才想起之前那摊主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摊主不是知道她不会再来,而是知道自己要离开。
郁离让老道士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摊主家中出了事,暂时离开东都,临走时还交代过,来年莼菜成熟的时候,记得留一碗最新鲜的莼菜羹给归义坊的郁离娘子。
“人家最后还惦记着你,明年回来的时候记得来吃。”
老道士搓了搓手,“好了,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得到城外再见道友一面,往后七八年里,怕是见不到了。”
郁离没有多问,点头应了声好。
孟极苏醒那一瞬就看见了坐在矮桌前怔愣的郁离,它眨巴着还有些淡淡血丝的双眼,爪子稍稍用力便跃了过去。
“阿离,你怎么了?”
它蹲在郁离身侧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它知道自己沉睡了许久,可身体还是感觉到疲惫,以后郁离的血还是少吃为妙。
“我今日见到了秦白月,她说她酿酒,还一身奇异的酒香。”郁离看向孟极,“当初白月同我哭诉的时候,你也在的,你还记得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问,孟极却知道她的意思,因为正是那一次郁离捡到了伤重的它。
“记得,所以你怀疑什么?”时隔二十多年,人是会变的,可当初秦白月哭诉时眼中的痛恨如今仍历历在目。
所以孟极理解郁离的疑惑。
郁离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白月身上一定藏了秘密,如果她接受了酒,是因为什么接受的?”
孟极用爪子挠了挠头,“这事儿可以直接问老道士,每年除了七月,他基本都在长安,秦家于显庆三年也迁入了长安,也许他知道点什么。”
郁离嗯了一声,少时她和白月算是在长安和琅琊两头长大,只是后来长安出了变故,白月就被家人接回了琅琊。
永徽六年她死的时候,白月还曾被秦家的人带着到长安王宅做客。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她死于青竹之下,她们阴阳两隔。
然而机缘巧合,她以半妖之身重新回到世间,却被困在了东都,与长安遥遥相望。
郁离轻叹一声,起身坐到窗前,外面天色已暗,昼刻已尽,少顷便有更鼓声响起,六百下之后坊门关闭,也许想知道的答案得等到明日了。
结果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