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巷七月居,卖的是香烛纸钱,收的是来世寿数的回报。
此间主人郁离,半人半妖,腕间锁链束缚,却每年七月如约而至,解旁人心上枷锁。
大唐仪凤二年,七月初一,子时。
郁离趴在七月居不大的窗户上看对面的院墙。
那上头蹲着一只死去多时却被人将魂魄困于尸身中的活尸,日前她阿娘四更天就在七月居门口等她现身,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女儿治病。
可那位康娘子不知道的是,凡是活尸,必然心怀怨恨,她不是病,是有仇未报。
郁离嘴角微微上扬,太常寺丞何明昌家的女郎,能有什么大仇报不得?
“你叫何茵?那我可以叫你阿茵吗?”
何茵来了有一盏茶时间,却只蹲在那上头不停地耸动小巧的鼻子,眼中除了贪婪,还有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郁离越看越想笑,这位雇主是个单纯的女郎呢。
蹲在院墙上的人动了动,乌黑的长发如同深海之中的水藻,浓密而杂乱。
她只歪头看着郁离,像是在思考,却又眼神直愣愣的,没有丝毫活人该有的神采。
“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吗?”郁离学着她歪头,咧嘴一笑,“先进来吧,你这模样若是让人瞧见了,不好。”
何茵只犹豫了片刻就从院墙上一跃而下,直挺挺地立在了七月居门前。
屋中灯火明亮,可却照得何茵脸色更加惨白不似活人。
郁离请她坐到矮桌前,递了一杯茶过去,“我近些年来煮茶的技艺生疏了,你尝尝,应当不难喝。”
何茵没有动,一双眼睛盯着郁离。
郁离无奈,“你在人间逗留太久了,即便当初有人帮你,眼下也已经到了极限,你至多再留七日,且这七日你什么都做不了。”
何茵浑身一颤,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翕动几下,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由焦急地扭动身躯,那张如同白纸的脸上更多了两行混着血色的眼泪。
郁离最受不了这个,抬手在额头上拍了拍,“阿茵,你听我说,我既然引你过来,肯定是愿意成这一单生意,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何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还有血泪缓缓流出。
“你的执念是什么?告诉我。”郁离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谁知何茵却突然如同疯了一般,两只干枯瘦弱的手抓着自己的长发,而后竟然仰头一声长啸,将整个七月居五六个货架震得东倒西歪。
郁离就坐在她对面,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何茵声音中的愤怒和仇恨,以及无力改变的痛苦。
她生前应当遭受过难以承受的折磨吧,这就是她的执念吗?
长啸过后,何茵怔怔地看着郁离,眼睛中的血泪更多,似是乞求。
“我没办法,你已经死了太久了,那个曾经帮你的人想来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助你留在人间,如今除了冥王,谁也帮不了你。”
若非如此,何茵这种强行逗留人间的行为,是要变成孤魂野鬼,慢慢消散在世间的。
何茵默默垂下头,血泪吧嗒吧嗒滴落在惨白的手背上。
良久,何茵缓缓起身,朝着郁离僵硬的行了一礼。
她这些年之所以留在人间,就是为了心中执念,可事实上她自己办不到,生前就反抗不了那些人,成了活尸,现在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郁离明白何茵的意思,手掌一翻,一册竹简便出现在矮桌上,“好,那若我替你了断执念,你需舍给我来世三年寿数,你若愿意,就在这上头按上手印。”
何茵没有迟疑,她将沾着血泪的手指按在了竹简上她的名字旁,手印落下,契约便算完成。
郁离将竹简拿到手中,将自己指尖血滴落在契约旁的红色圆点上,不多时,那圆点盛放开来,竟是一株彼岸花。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