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仍然绵长,酉时天便被浓黑席卷,似有若无的一轮圆月浮动在冷云中。
屋内代表吉祥喜庆的蜡烛一盏一盏地燃起,床面上铺满着桂圆、花生、红枣等干果,宁幼仪安静地坐在床榻边。
东宫主院外的亭子终于有了些声响,此起彼伏的行礼声昭示着东宫的主人已经回归。宁幼仪昏昏欲睡,可也一下子随着这声响紧张起来。她的鸦睫轻轻地垂落,把双手交叠在腹前。
钟珩进来时,万物俱寂,大概是满院的人都被他叫退了。
他阔步走到宁幼仪的面前,霞帔下,宁幼仪只能看见他的一双鞋。
“幼仪?”钟珩身上沾了些酒意,他万般温柔地唤了一声宁幼仪的名字,握住她因为紧张而交握的手,隔着红布,将一个温情脉脉的吻,印在她的额间。
今日起,终于是他的太子妃了。
宁幼仪如有所感,她轻轻抬起头,“还没揭喜帕。”
钟珩拿起一旁的玉如意,“幼仪比我还心急?”
宁幼仪又被他无中生有地盖上了“心急”的帽子,但她今日分外乖巧,摇了摇被钟珩握在手中的手,“头冠好重,脖子疼……”
钟珩用玉如意挑起喜帕的一侧,一掀一放间,红盖下,莞尔娇羞。
她娇美的容颜在一袭嫁衣的衬托下更显得细腻柔肤,眉目流转,将屋外的月光与人间的烛火都敛进清澈的眼瞳中。檀口小舌,一颦一笑皆是鲜活的娇媚。
十指若削嫩的葱尖,柔若无骨地搭在他的掌心。
朱颜酡红在眼尾,娉婷如芙蓉,娇艳比海棠。
宁幼仪羞了半晌,才拿起那双多情的眼眸看向钟珩。却一眼望进他如同深潭的瞳孔中,炽烈的爱意与迷恋,滚烫得叫她错开目光。
她又想起那一夜……
钟珩喉咙微微干涩,今日的宁幼仪说不出的动人。他微微凑近宁幼仪,在她唇上偷了一个香,才牵着她走到桌旁。
玲珑酒盏,两盅琉璃杯。
他们相对着坐下,宁幼仪点了点酒盏,还未来得及说话,钟珩便又凑过来亲亲她的脸蛋,“换成了果饮。”
宁幼仪捂着绛色微浓的侧脸,今日的钟珩总是没由来地就占她便宜,她眸中全是水光,千娇百媚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像一颗小石子突然投进了埋藏着巨龙的海底,一片涟漪起,便是巨龙苏醒,惊涛骇浪。
钟珩深深吸气,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宁幼仪不明所以,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扫在他的掌心,一路痒进了他的心里。他平复了一会儿,才放下手。
他将琉璃杯都斟至一半,二人默契交杯,如同天鹅的颈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比翼齐眉。
“合卺酒。”他轻声说。
宁幼仪娇娇笑了一下,纠正他,“合卺果饮。”
葡萄果饮的味道在宁幼仪的喉舌间慢慢蔓延开,她慢慢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有些醉果饮了,微微熏,大脑停摆。
钟珩今日并未饮酒,身上的酒的气味来自同宴之人。他一向冷静克制,今夜却好像也觉得醉了,飘在云端。
因为情深,所以无酒也会自醉。
所有礼成,钟珩将宁幼仪抱到妆镜前。东宫有太子妃专门的庭院,但是钟珩视若无睹。将他自己的寝殿重新修缮,与宁幼仪同住。
他一一为宁幼仪拆下四屏凤冠,百鸟朝凤簪……宁幼仪对着铜镜中的钟珩撅嘴,“嫁给你真累脖子。”
钟珩闻言一笑,他俯下身,抱着宁幼仪的腰,把头轻靠在她的肩上,与宁幼仪在铜镜中对视。“表哥抱了你一天可都没说累。”
宁幼仪怀孕后体重便重了许多,虽然对于钟珩而言仍然很轻。她轻轻侧头,亲亲钟珩的脸,“表哥辛苦了嘛。”
发饰都拆净了,霞帔早早就已取下。宁幼仪脱掉厚重的外衫,仅着广袖大红的长裙,并未束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