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被人摸头的,毕竟摸头这个动作,原本就有种下位者被上位者怜惜的卑爱感,不是打发小孩,就是逗弄宠物,真的很不体面,很丢自尊。
江寄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荀引鹤竟然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怜爱。
他这样的人,哪里会需要怜爱?
荀引鹤却把头伸过来了:“没关系,你摸吧,摸起来很舒服。”
今天的太阳究竟是打哪出来的?江寄月听到这话,头回怀疑自己可能处在梦中,之所以梦到这个,也是因为她内心深出太过渴望摸荀引鹤的头而已。
可是堂堂相爷,荀家家主,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当作宠物逗弄。
江寄月迟疑地道:“算了。”
荀引鹤道:“为什么要算了?每一次和你有肢体接触,我都很高兴。”
江寄月看向他,荀引鹤确实很依恋她,这从他们刚在一起时,江寄月便察觉了。只要他没事,就总愿意黏着她,抱着她,江寄月敢说,她几个月与荀引鹤的肢体接触都要比和沈知涯几年的多。
当时她便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印象里那么严肃的人,私下怎么会是这个性子。
当时她还觉得不是她看走了眼,就是人不可貌相,以致于每次那些孩子看着荀引鹤露出怕怕的神色时,她总觉得不至于,荀引鹤根本就是很好相处的。
便听荀引鹤道:“我生下来后,娘亲就没怎么抱过我了。”
年幼的孩子是最有孺慕之情的时候,也是最离不开娘亲的怀抱的时候,但他是男孩,又被给予了厚望,所以荀老太爷断不允许他成为那种哭哭啼啼要娘抱的软弱鬼。
他生下来就被抱离了荀老太太身边,一直由乳母带着,但断奶后,连乳母都没了,教养他的换成了控制欲极强的荀老太爷,在老太爷身边,就更加没有温情了。
他那时小小的,走路还蹒跚,但连跌碰到了后哭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他但凡嘴巴瘪一下,荀老太爷就会拎着戒尺看着他,那副模样,好像荀引鹤哭一下,他就能打得荀引鹤直到把戒尺打断为止。
所以这样长大的荀引鹤一直以为自己也是不需要什么温情的,他习惯了自己孤零零地站着,迎着四面八方的寒风。
反正天冷了,多加件冬衣就是了。
直到后来,他第一次抱到了江寄月,那样近的距离,那样真切的体温,他能听到江寄月轻轻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她胸腔里活跃的心跳声,他突然意识到,无论冬衣多厚,都暖不过人类的身体。
于是荀引鹤开始疯狂地迷恋拥抱,喜欢亲近的不设防的距离,在床帐里拥抱时的喁喁私语,似乎可以穿过时光去温暖书房里的冰冷。
所以,荀引鹤怎么会拒绝江寄月主动地触摸?
江寄月听着却觉得五味杂陈,她不再有所顾忌,摸了摸荀引鹤的头,道:“爹爹对你真是太严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荀引鹤道:“过去的事了,况且他现在也病得起不来身,不用在意。”
荀老太爷是从江寄月敬完茶后第二天开始病了的,府里请过大夫来看,但没有请太医,大夫进去时,陪着的只有荀老太太,荀家三个儿媳都没有听到荀老太爷的病情。
但荀老太太出来后,也没说荀老太爷怎么病了,病得又如何,之说他要静养,以后不用跟他请安了,府里的一切宴席,他身体好了自会参加,若不好也算了,不必多请。
江寄月回来后,还和荀引鹤提起,问他要不要进宫向皇后求个太医来,但荀引鹤听完了,也只是说:“娘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罢。”
并没有下文。
江寄月的思绪刚往那头一转,便被荀引鹤突然收拢的怀抱拉回了思绪,他道:“卿卿若是可怜我,可以多抱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