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梦贞是无论如何都玩不下去了, 只能草草结束,荀引鹤观江寄月的神色,竟然无法辨别出她是否失落了。
诚然, 单是看她的神色是毫无异样的,体贴地安慰荀梦贞, 和荀淑贞话别,从容地做完这些,又来牵荀引鹤的手,道:“我们院子里也有好多雪,回去给你捏几个小的,放在窗台上, 好不好?”
很自然, 很平静。
但在玩闹得最开心处戛然而止, 荀引鹤总觉得她该有些许扫兴,而不该是如此毫无波澜的模样。
荀引鹤思来想去很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可以陪你接着玩的。”
“嗯?”江寄月原本低头走着路, 闻言诧异地看过来,那一眼,几乎让荀引鹤以为自己做了多么出格的事, 江寄月才会如此的惊讶, “你?”
你?
荀引鹤的神色暗了暗:“我。”一顿,又不大自在地道,“诚然我并不喜欢打雪仗, 可如果你想玩,还是可以陪陪你的。”
江寄月笑了下, 道:“算了吧, 我可想不出你在雪地里捏雪球打人, 还被雪球打得狼狈闪躲的模样。”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回绝了。
荀引鹤道:“我不陪你,往后你想玩了怎么办?”
江寄月道:“还有二姑娘与三姑娘在啊。”
荀引鹤道:“她们总要出嫁,只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寄月道:“她们出嫁了也还有我们的孩子啊,等我们的孩子大了,还有孩子的孩子,不过兴许那时候我已经玩不动了,总有人能陪我玩的。”
她总有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所以也不必是荀引鹤。
荀引鹤垂下了眼眸。
江寄月道:“好啦,既然你不喜欢打雪仗,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荀引鹤嘴唇动了动,很想说句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也不相称,各方面都是。
“对了,”江寄月忽然转头看过来,“为了感谢你愿意陪我去祠堂看郗氏,还答应把她提前放出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荀引鹤的心绪原本是低落的,但乍然听到惊喜二字,那心绪又不自觉地提了起来,心跳密集地如鼓点,他有些茫然:“惊喜?”
“是啊,”江寄月道,“惊喜,你可以些微期待一下,但不要期待得太过,毕竟不怎么值钱。”
江寄月说得有些害羞。
荀引鹤迈出的步伐不自觉加大了些。
桐丹院里,侍剑刚从正房里出来,看到他们并肩归来,忙退了出来,原本按照荀引鹤的规矩,主子不在,又没有吩咐,下属是不能随意进出正房的。
荀引鹤不由向江寄月看去,江寄月推推他:“你先进。”
荀引鹤便进去了。
掀起帘时,先入眼的是一幅裱好的画,画的是香积山的云松,也不是香积山的云松。
荀引鹤仍能辨出云松的形,只是它的气早变了,不再孤冷嶙峋,仿佛与天地对抗着,而是温柔的,沉稳的,内敛的,在它枝桠伸展开来荫蔽的下方,有星星点点的绿色,于是那苍黄色的岩壁也变得富有生机起来。
荀引鹤顿了很久,转头看向江寄月,江寄月也打帘进来了,站在他身边道:“原先应过你的,你送我簪子,我也画一幅画回赠予你,只是之前我总没有想好该如何画。”
荀引鹤说寓情于景,所以他未见过云松却能雕出木簪赠她,而对于江寄月来说,云松所寄托的感情太多太复杂,却每一缕都与荀引鹤无关,她很久都难以下笔,所以才一直拖到今日。
荀引鹤找回了声音,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笃定的说:“你画的是你眼里的我。”
也不尽然。
荀引鹤的为人对于江寄月来说,还是太矛盾,太复杂了。他伤害过她,但也是除开爹娘外,对她最好的人。他不是好人,但做过许多好事。
江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