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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你放心小谢,我相信人心不会那么险恶的……你别这副表情嘛,我以后也会注意,这样总好了吧。”
但谢清呈听出来他根本没听进去。
秦慈岩就是没听进去,秦慈岩就是在敷衍。
结束了这番对话后,秦慈岩还是一次次地,哪怕违反院规,也要站在最贴近病人的角度,去做他的工作。因为他说,他是个医生,对于一个医生而言,教条、规矩,乃至名誉,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当医生,就是为了救人。如果连这件事,都要因为投诉、举报、医闹而做的畏首畏尾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当个医生呢?
一个有理想的人可以被戕害,可以被折磨,甚至可以被杀死,但一个有理想的人的心,永远不会被打败。
老头要这么说,谢清呈也没办法,唯一让谢清呈感到欣慰的是,在秦老的女儿出国嫁人之后,秦老大概是终于想回家多陪陪老伴了,加班加点的次数少了很多。
但他忙了一辈子,已经不习惯空闲了,在家休息的时间里,秦慈岩开始整理著述。
秦慈岩一生积累的经验很多,如果都梳理誊抄,修整成集,那将是巨制宏篇,能够造福到很多深陷于病痛泥潭中的人。
但老秦的书还未写完,沪州的天就阴了。
易北海杀医,夺走了这个大半生都在为病人东奔西走的老人的生命。
而那一天,如果没有易北海,老头儿是打算回家和太太庆祝生日的。
老头的衣兜里甚至还揣着一件礼物,那是谢清呈在早晨放在他办公室里的——苏州最好的绣娘刺出的桑蚕手帕。老一辈的人很多都还有这样的习惯,喜欢带一两块帕子在身边。
手帕是定制的,上面用淡色银丝线绣着许多小小的海月水母,绣娘的绣工顶好,阳光一照,那些水母仿佛真的会在帕子上飘逸浮沉。
谢清呈后来在警方公布的遗物中看到了这块手帕。
上面已全是鲜血。
什么都看不清了。
六亿五千万年的温柔善良,原来可以这样凋谢在一个三十来岁的凶手暴徒的掌心里。
谢清呈就是在那时候染上的烟瘾。
秦慈岩的烟好像回到了他的手里。
每当他抽起时,闻到那熟悉的气息,他就会觉得,老头子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到了秦慈岩追悼会那天,医院里许多人都去了现场。
谢清呈也提交了申请,但是被院方驳回了。
理由是,他并非秦慈岩的学生,也不是与秦教授并肩作战的同科室战友。
他们科室已经派出代表参加追悼会了,尽管痛失院士乃大悲之事,可是医院还需要正常运作,不是谁都能在那一天请假去送秦老最后一程的。
得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而谢清呈,什么也不是。
这世上甚至再没有一个人知道,秦慈岩遗物里那一块手帕是谁送的。
是谁在那方手帕上令绣娘写:致老师。
谢清呈曾死于追查父母命案的真相中,是秦慈岩给了谢清呈第二次生命。
一个永失爱子的男人,和一个父母见弃的少年,在那一年飘雪的燕州相遇了。
然后就是长达二十年无人知晓的陪伴。岁月悠长,男人成了老者,少年也奔不惑。他们如师徒,如父子,如兄弟,如战友,在亿万年的时光中,个人的情谊也许是转瞬即逝的,但永远不会是微不足道的。
因为所有真诚的情感,所有崇高的理想,所有纯粹的善良,都拥有着这天地间最沉重,最伟大的力量。
这是易北海那些行尸走肉的人终其碌碌一生,也明白不了的道理。
什么也不是的谢清呈,在他师父火化的那一天,留守在诊室里,接受一个又一个病人哀诉着自己的不幸。
十点半的时候,他按下了暂停叫号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