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等了杨惠卿半天才看到她从房间里出来。只见他眉头轻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卿。”
杨惠卿走下来,故作轻松地笑。
“别这样,亲爱的,你别这样笑。”
她撇撇嘴,整个人垂头丧气:“我不知道。”
尼尔递给她一杯柠檬水:“不知道什么?”
她捧着杯喃喃,脚缩到宽松的裤腿里,把自己藏在沙发的角落里。
“什么都不知道。”
尼尔摸摸她的头:“你们看起来挺配的。亲爱的,旁观者清,你们都需要往前迈一步。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孩子,知道吗?”
杨惠卿抬头,求救似的看着尼尔,这个给了她年少时所有陪伴和支撑的人。
“但我不知道他……”
尼尔永远都是她的良师:“相信爱情的勇气不只是给自己的,也要有相信他的勇气。”
“但我怕只是crush。”
尼尔摇头,他用他十几年的婚姻经历证明:“亲爱的,爱情就是由无数个瞬间的crush组成。”他转过头看着杨惠卿,湛蓝的眼睛里都是鼓励,“那才是爱情。”
季青林睡得很不安稳,没两个小时就醒来了。天色还明,西海岸的阳光浓烈炽热。
杨惠卿正在花园里和索菲亚追逐打闹。他在二楼栏杆上看了一会,也泛起淡淡笑意。
“嗨,季。”
季青林点头,两人并肩而站。
“我看到了你送她的德文字典。”
尼尔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季青林说的是什么。
“啊,那个,还是卿小时候,我送她的。”他陷入回忆里,“那时候她多大?哦,十五岁吧,身体终于好了一点儿,不用整天不离药。”尼尔耸耸肩,“你知道,女孩子青春期总是有点奇怪,她开始整天想往外跑。”
尼尔握起拳头,作出向前击打的动作:“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一天三个电话去中国汇报情况,我知道你们都是……”他上下打量季青林,“你们中国那种很不一般的家庭,我那时候也年轻,做她的医生能给我和我的家庭很好的收入,所以他们要求什么,我就照做。”
像是想起来很烦恼的事,手指作梳像后梳他的头发。
“她那几年很活泼,看不住,半夜都要偷溜出去。他父母给我的命令是不可以让她出门,我拿着那么多钱,怎么敢不听安排?好不容易说服她,隔两天可以去一趟海边,”尼尔大笑,“我们包了一个私人海滩,你们这种家庭不是很多钱吗?两天出门一趟她也不满意,生气的时候什么都扔。后来还是我偶然发现她对语言的天赋,才终于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提起这个尼尔很骄傲,手肘抵抵季青林:“她现在是个很优秀的翻译家,我是她的伯乐。”
两个男人远远的看着花园里和索菲亚玩耍的女孩,季青林不得不承认,在这她才是开心的,有灵魂的。
蹦蹦跳跳,笑容开朗,还会和索菲亚抢花朵。
尼尔认真地说:“她很优秀,不是吗?”又很惋惜,“她的家庭对她的病太重视了,让她基本没有正常人的生活。卿被束缚得很可怜。”
提起这个,季青林认真的和尼尔探讨:“她的身体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尼尔又是摸着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当然,你们中国人……她只是比其他哮喘病人更容易病发而已,发病了就急救。你们为什么总要试图先排除一切隐患?你知道吗,我当时知道是要做一个哮喘病人的私人医生,简直不敢相信。亲爱的,这不是绝症。病发时及时用药,就没什么可怕的。不要把她当作病人看待。”
季青林这才明白杨惠卿到底缺少什么。
她从小被当瓷娃娃对待,直到来美国,尼尔的态度让她明白自己也是个正常人,最多是比别人麻烦了一点的正常人,她向往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