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腹中的儿啼之音颇为响亮,且不休不止。
孙也慌了神,暗觉幸亏周遭并无外人,否则阮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得被人认成是妖物,若有好事者将这事通禀到官衙,再把阮安抓起来就更犯不上了。
儿啼的声音渐渐弱了些,阮安因着腰后的酸痛未发一言,待稍微缓了些气力来,她方才镇静开口,对着一脸错愕的孙也问道:“师傅之前写的杂症实录,你是不是没好好看过?”
孙也继承了孙神医在医术上的天才,男孩比她更擅长动针施刀,切法寻穴极其精准,可在脉症药方上,孙也很少会下苦工,除非阮安逼他,他才会背个几页。
“去庖房寻把豆子来,再把师傅的杂症实录拿来。”
孙也对阮安的行为颇感无奈,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不忘传授他医术。
但她身怀六甲过于辛劳,他当然得让着她,不能再给她添烦闷。
待孙也拿来了医书和一小碟豆子,阮安语气虚弱地又命:“将书翻到第一百四十八页,照着师傅写的实录念。”
孙也看着父亲歪扭的字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嗡声嗡气地念道:“妊娠子鸣,可在地面撒豆米铜币等物,并让孕者扶腰拾之。此法可使孕者气正,母子呼吸合拍后,子鸣之症便可消解。”
他念完后,阮安肚子里的婴孩也逐渐止住了啼哭声。
阮安此前并不明白这个方子的原理何再,及至自己在孕中出现了种种的不适之状后,她才觉出,这妊娠子鸣的症状,应当与孕妇气血虚空脱不开干系。
前些时日她掩着隆起的肚子,又伪装成老妇给人瞧病,多少是有些累到了,睡眠亦不太安稳,这才导致了气血两虚的症状。
是以那日,阮安提笔写下了一剂唤做扶气止啼汤的汤方,待饮下一剂,病状果然有所好转,饮下二剂之后,腹中的胎孩便再未啼哭过。
病愈后,阮安在案前提笔写下妊娠子鸣实录六字,姑娘又想起那日的事,低垂的温软眉眼骤紧又微松,神情间流露着与年纪不符的坚强和毅然。
为母则刚,她有孕后,每每身体出了状况,外表多是淡定的。
随着时日,阮安对腹中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每次她身体有恙,孩子也要和她一起受罪,她身为医者,虽自诩医术甚高,可每次身子出问题时,她还是比谁都紧张。
很多时候她都想哭,可却知自己不能哭,她知道如果自己哭,孩子也会受到她情绪上的影响。
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她身为独身的母亲,自当也要在它将来的生命中,担任那个强者的角色。
眼见着临产的日子将近,阮安的心绪难免紧张,灼灼的泪水还是沿着眼眶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宣纸上,逐渐将妊娠子鸣实录那六字的墨迹晕染开来……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三年半载的时月倥偬而过。
阮安自幼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以在给阮羲请夫子的这件事上,她从不吝于掏银两。
阮羲今年三岁半,已能用小小的胖手将将地握笔在宣纸上写字,男孩的瞳仁乌黑清亮,肉嘟嘟的小脸透着稚嫩和乖巧。
孙也瞧着,阮羲的面容轮廓和眉眼都同他生父霍平枭极其肖似,可那温软可爱的气质却随了阮安。
孙也亦从顽皮的男孩长成了一个清瘦少年,这半年他恰好变声,说话的声音也如鸭子低声嘎叫般,不甚动听。
阮羲正认真地练着字,孙也见着扮作老妇的阮安归家,可眼眶却泛着红意,有些不明所以。
阮羲也撂下了手中执笔,奶声奶气地对阮安问道:“娘~你怎么了?”
阮安对着孩子摇了摇首,不欲在他面前显露伤感柔弱的一面。
前世的那日,阮安在酒肆听到了霍平枭战死的消息。
说书人讲,定北侯在北宛的荒漠遇难,那突起的暴烈风沙将几千名突袭的骊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