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迟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悬案,终于要在明天落下帷幕……
子时,月影扶疏,状元府邸内,却是一派刀光剑影。
一个身形劲瘦、胡子拉碴的男子呸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盯着程温道:“连你也投靠了锦衣卫?亏得侯爷这般信任你,你竟然背信弃主!”
程温缓缓从苻离身后走出,月光倾泻,阴影一点一点从他脸上褪去,露出一张俊秀而略带苍白的脸来。他望着张晋河——这个薛长庆手下最得力的心腹,眼中没有一丝的幸灾乐祸或是不安,淡然道:“我从未真正投靠过平津侯,何来背叛一说?至于信任,那更是可笑,我很清楚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平津侯的一颗棋子,只是他未曾料到,我这颗不起眼的棋子也有反咬他的一天罢?”
张晋河倏地瞪大眼,“你一直都是锦衣卫的卧底?为什么?!”说罢,张晋河一声暴喝,提刀朝程温猛地劈去。
刀锋面前,程温站立不动,仿佛早已看淡了生死。
一旁的苻离提刀格挡,替他避开了这一击,随即一挥手,立即又数名锦衣卫围拢上来,将暴躁嘶吼的张晋河按在地上。
张晋河犹做困兽之斗,挣扎着嘶声质问道:“你负了县主,你这个小人!你以为你有多高尚!”
“我是泥泞中挣扎出来的人,早一身肮脏,不配谈什么高尚。我承认我所造的孽,也坦然接受等待我的惩罚,不过在那之前,伤我至亲至爱的真凶必须绳之以法。”程温依旧淡然地看着兀自挣扎的张晋河,缓缓道,“平津侯多疑谨慎,他定不会轻率到将如此重要的账簿给我……”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簿子,眸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上面的墨渍很新,不像是经年累月后的陈旧。所以,你们给我的这本,是假的。”
张晋河挣扎的动作倏地一顿,程温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向前一步,将假账簿丢在地上,问道:“说罢,真的账本在何处?”
“呸!”张晋河狠狠啐出一口血沫。
“带回诏狱,即刻审问!”苻离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们便熟稔地卸了张晋河的下巴,以防他服毒或咬舌。
状元府中很快空荡下来,如墨的夜色中,唯有程温和苻离并肩而立,一文一武,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冽似刀。
“大公子,我知道以你的聪慧,定能猜出真账本藏在哪儿。四面楚歌之下,能让薛长庆全身心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顿了顿,程温垂下眼道,“去追捕她罢,此事只有交给你才有一线转机。”
苻离没有动,只望着如鸟翼般翘起的屋檐上承载的一方星空,清冷道:“张晋河是薛长庆安插在你身旁的眼线,他一出事,薛长庆必定会想方设法除去你,以绝后患。而明日的早朝,你须得平安顺遂地参与。”
“我不要紧。”程温道,“若不能追回账本,即便我明日出现在早朝之上,也无甚意义。去罢,大公子,这次……我不想再躲在你们的身后。”
没有什么起伏的话语,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一夜无眠,听风吹竹叶,姜颜睁眼到天色微明。
卯时,天还未完全亮,那是介于黑夜与破晓之间的昏暗,姜颜下榻梳洗,以冷水泼面唤醒混沌的头脑,这才对着铜镜一件一件穿好中衣和官袍,系好腰带,挂上环佩,再将乌纱帽郑重地戴在束了发髻的头上。
入了宫,天边晨光乍现,驱散黑暗,姜颜肩上落着一缕纤薄的暖阳,脚踏皂靴走过长长的宫道,青色的官袍和朱红的宫墙映衬,像是一个行走于大漠落日下的侠客。
而与此同时,同样在薛府中换朝服的薛长庆面色一沉,问:“你说什么?”
魁梧的黑衣男子忙抱拳下跪,颤声道:“侯爷,张晋河那边出事了。”
朝服宽大的袖袍中,薛长庆的五指紧握成拳,腮帮子几番咀嚼,方阴狠地下达最后一道命令:“即刻护送县主出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