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简转头,看她不复刚才的伶牙俐齿,又一副安安静静的情态了,语气不由放得柔和:
“前几日,大将军又来要你,我答应了。”
嘉柔霍然抬首,一想到崔娘所说大将军人高马大,飞扬跋扈,后院中姬妾无数,连先帝的才人都敢私置家中,把个小脸吓得煞白,下意识摇首:
“我不去……”
“你刚跟我不很是能说会道吗?”桓行简戏笑,两道长眉一蹙,似是无可奈何,“先前,我还能替你拿萧辅嗣挡一挡。如今,他人不在了,你又成待嫁的女郎,我怎么回绝?大将军是铁了心要认你父亲做丈人了。”
一席话,把嘉柔说的唇都要咬烂了,眼泪不觉淌到了下颌上,摇摇欲坠,桓行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伸手把那滴泪抹了,促狭问她:
“是嫁我好些,还是嫁他好些?”
嘉柔哪里心思再理会这些,人呆呆的,桓行简便不再逗她,淡淡一转:“不过,你不用害怕了,刘融一党谋逆,廷尉收押了给他送先帝才人的小黄门,小黄门已经供出刘融欲图谋神器的罪行。”这语气,分明是不拿她当外人,轻描淡写地说出。嘉柔怔住,这半晌一颗心上上下下数回,脑子里轰得一炸,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是:
“那征西将军呢?他绝不是乱党!”
第37章 高平陵(4)
桓行简眸子半眯,笑道:“你挂心的人真不少。”
一张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嘉柔小心觑他,说道:“我并不是信口胡诌,征西将军远在长安,洛阳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呢?”心里头有些疑惑,探究的目光朝桓行简脸上一溜,愈发难解:大将军权势熏天,又是托孤重臣,都督中外诸军事的人怎么会突然以谋逆的罪名下了廷尉?
“你好奇什么?”桓行简脸上一团水雾,眉眼锋锐,看嘉柔神情,倒坦率跟她说了,“刘融自辅政以来,毁制妄为,任人唯亲,一日比一日更甚,他这种人于国家半点益处也无,惹的天怒人怨,是自取其咎。”
嘉柔大约听明白了,可依旧存疑,但她并不关心刘融日后如何,一脸的讳莫如深--天下谁不知大将军是征西将军的表兄,关系亲厚呀?
“牵扯不到太初,你不用总盯着我了。”桓行简弯起手指,冷不丁朝她额头弹去,嘉柔捂住了,秀眉皱起,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担忧。
这消息如果传到长安,兄长会怎么想?
“你一颗心,活着的死了的都惦记着,不累么?”
嘉柔摇了摇头:“他们都很好,我自然惦记他们。”
桓行简不以为然:“太初待你,有几分兄妹之情,至于萧弼,你都没嫁到他家里去,你怎么知道他很好?”
出神片刻,嘉柔心绪千回百转:“那天,萧辅嗣告诉我,他若能活,定会好好待我。长这么大,除了亲人,只有他对我说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我信他能做到。”
那双眼,清澈坚定,桓行简注视着她目光动了动,忽然一笑:“他能做到什么?他拿什么对你好?他这个人,才高归才高,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身子又弱,沉湎老庄不能自拔。也许,他所注的典籍文章,可不朽,但想对你好只怕有心无力。柔儿,你要记住,有些人来这世上注定是匆匆过客,只为留下点什么,好似流星,闪耀一瞬,不是来过寻常红尘日子的,萧弼正是这样的少年人。”
这话十分稀奇,嘉柔听得入神,仔细咂摸着这个中道理,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看看桓行简,不由问他:
“那什么人是来过寻常红尘日子的?”
“你呀,”桓行简笑着摇了摇她下巴,“读读书,绣绣花,对万事万物都有情又好奇,不会只沉湎一样人事。你这样的小姑娘,大概能活百岁。”
说的嘉柔颇难为情,还是摇首:“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我也有我的忧愁。”
“愁嫁好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