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桓行简手伸过来,拨了三两下,不搭理她提的那茬,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而是问:
“知道是什么曲子吗?”
嘉柔回神,点了点头:“《雉朝飞》。”
桓行简赞赏的目光里笑意便粘沉了两分,烛光轻晃,他五官深刻,两道浓眉下是闪烁不定的眸子:“那你一定知道这个中典故,我独伤兮未有室。”
嘉柔咬唇不作声,他那道温柔缠绵的声音忽近了,人绕到自己身后,半倾身,捏住她两只手继续拨弄琴弦:
“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这首曲子你会么?不会我可以慢慢教你,要不然,你教教我刚才弹的那一西凉古曲?我很喜爱。”
“不,”嘉柔手要抽回,旋即被他捉住,她心神乱了起来,“我不明白,我只想回凉州。”
桓行简轻笑了声:“整座洛阳城里名士俯拾皆是,春鸟秋虫,能谈两句老庄,服一回散,跑到北邙山上大哭一场就能被人传颂。圣人有情无情,朱颜吴霜,好像这个世上就只有这点事值得挂怀。我忘记了,你的父亲也是名士,我不一样,你知道我哪里不一样吗?”
不错,洛阳城里从不缺高山明月,林下竹风,独他是暗涌的一脉血腥风流,为人所不知。但十年前,他意气风发初涉仕途也是风雅子弟,浮云一别,流水十年,北邙山上起坟冢,洛水桥边漾画船,一切早如烟而散。但这个时代,各人注定有各人的风流,亲朋故旧,敌耶友耶,谁都无从知晓一场东风要将众人吹向何处。
他声音低转,落在嘉柔耳中像是独语竟有一丝孤寂之感,她疑心听错,背后紧贴的身子忽然离开了。桓行简过去斟了盏清茶,递给她,自己也倒了,目光一碰举起算相敬,嘴角噙笑:
“无酒有茶,不如此刻你我且共从容。”
嘉柔又疑心自己看错,她捧着茶,一双眸子被袅袅的水雾打湿,喃喃摇首:“我做不到像郎君这样从容,我不过俗人。”
“留在洛阳罢。”桓行简说完这句,走过来垂首,嘴唇碰了碰她的鬓发,嘉柔一拒,他本动作轻柔仿佛瞬间被惹恼,眉峰一沉,戾气顿生,把人直接抄起朝帐子里一送:
却无后续动作,两人四目相对,桓行简居高临下凝视着嘉柔,嘉柔浑身僵住,对峙了这么片刻,反倒不怕了,直言道:
“你既然听出我琴声所表,就该知道,我想回凉州,不想留在洛阳。我虽在洛阳也住了好几载,煌煌帝都,自然是好的,我也喜爱铜驼街,翠云峰,可我更想回凉州去,我想凉州的鹞子骏马还有芨芨草。”
“你也听出我的琴声了,不是么?我难道比不上一只鹞子或是一束蓬草?”桓行简两只手撑在她脸庞,不准她动,嘉柔长睫忽闪不已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轻声反驳:
“不,郎君是世家公子,自有远志,我是个没志气的人,只关心花何时开草何时绿,胡人的商队是否平安来往,街上的百姓是否欢笑依旧,与我无关,又与我有关。所以,我不懂郎君的琴声,也不懂郎君。”
“那我要你懂我呢?”他的手朝嘉柔眼上一覆,气息迫近,帐中的一方天地春光尽收,红浪翻涌,枕上香汗,桓行简纵情颠倒发狠带着说不出的孤烈,嘉柔迷离间指甲断开,求饶说:
“别……”
桓行简不语,一面捏紧她下颌,雪肌玉肤上立刻现出丝丝淤痕。明日刀山火海泥犁地狱肉身也要趟过,今日是如饮鸩,只为止渴。身下人真切可触,香甜沉醉,一段春娇难能描画,他眸光低垂,同嘉柔对视紧紧纠缠不许她临阵逃脱,命令道:
“看着我。”
银钩铁画,纤毫可感,嘉柔被他束缚良久两人宛若缠枝莲般密不能错,她有一瞬的失神:“你怎么了?”
眼前人如蛰居千古的兽,一触即发,桓行简猛然停下,沉下身抵在嘉柔额间,耳鬓厮磨般:
“柔儿,等我回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