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袅袅晴丝,晃得又一春。
烛光黯淡,帐子里寂静下来,桓行简餮足从嘉柔身上离开,垂眸看她:鬓发湿透,长睫纠缠,脖间覆着的麻布上已隐约渗出点点血迹,他略一皱眉,把抱腹从她口中扯出,嘉柔颤巍巍透上口气,眼角泪水早打遍了绣枕。
一撩帐子,桓行简披衣赤脚下床,把先前用剩的刀伤药和麻布翻出,净了手,回身扶起嘉柔,重新替她处理了伤口。
“疼……”嘉柔虚弱至极,手不觉抓住了桓行简衣襟,那一副柔弱不堪几要瘫软的模样,无助极了,哀哀地朝他肩头一倒,桓行简下意识揽住了她。
“今晚你为何会在那里?”他不忘追问,嘉柔恹恹的,一双眼睛似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浑浑噩噩中,攥紧了似是心爱的驼铃,喃喃细语,“我要回凉州……”
桓行简无法,把她慢慢卧下撩开凌乱青丝,声音不觉放得温柔:“洛阳不好?”
嘉柔怔怔望着他,眼泪涌出:“你去陪我姊姊好吗?她病着,一个人即便是睡着了,无人作陪,也是极孤单的。”
桓行简听罢眼眸一垂,摸了摸嘉柔的脸,低声道:“是么?你既然这么善解人意,怎么就不看我也是孤单一人?”
嘉柔呆住,见他神情并无悲喜之别,与寻常无异,一时间无话可对,只别过脸,瑟缩说:
“人都是孤单的,又何止你一人?你有姊姊,你跟她夫妻作伴就不孤单了。”
桓行简淡漠一笑,不再赘言,起身慢条斯理把衣裳穿戴完毕,走出房门,在自家相熟的府邸里冷静而行,来到父母居所,叩了叩门,提步进去了。
洛阳城的冬日干燥清冷,积雪化尽,北风迭起,宫城门外守卫呼哈着白气,眉毛上都挂了层白霜。眼下时令,是一日比一日刮骨的寒。
少府监王观正拦了材官张达,花白眉毛极长,一抖一抖的:“张子通,我有话问你,紫檀五年才长一轮,百年不坏,是先帝造殿最喜爱的木材。再有乌木,波斯国运来的,走了万里黄沙路,世以为珍木。昨日,我清查府库,发现册薄上记数不对,这是你的职责,怎么回事?!”
眼前老头,是跟着魏武起家的正经文学椽,为人清正,声望颇高。张达哪里敢跟他扯皮,苦着个脸,嘟嘟囔囔没个正经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