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这傻小子,我拧断他脖子前,他还磕头哽咽问我这个悉心教导他十几日的师父为什么要杀他?
不过此事倒是有个细节出乎我的意料,吴家叔父与其侄儿,二人鲜血相融,那两人竟是亲生父子,想来又是一桩蝇营狗苟的陈年旧事,
其尸体怨气之大超乎想象,说不准死因也不是那侄子所说的久病缠身,真相耐人寻味。
至于小罗湖阴亲一事,这几个跳梁鼠辈的炼气士险些坏了顾伯康谋划,那书院女子忒不机敏,竟让几个四境修士取了性命,甚至告知他们湖底黑白钟所在,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那城北罗阴灯笼里的辘颅首,是我耗费多年心血孕育出的一只稀奇阴妖,虽说吸了生人精血,也占了地脉,阵法已成,彼之生死无关大局,仍是有些可惜。
第四桩,这一伙乌合之众,以为从王郑氏那里得来了线索,就急匆匆找到奉灵园这里,自以为察觉事情要害,
却不知道,我这盘棋上,本就需要假借他们这些卒子,填沙大海,去消磨你这颗将棋的雄浑气机,否则王郑氏早就死在我的手上,又怎么有开口的机会?
作为阵眼所在的第五样阴物,这一池化生莲与前四样不同,是多年浸染病者血气造就的后天阴物。
二万九千多份生人精血,再加上师弟你将老未老的一身浑厚血气,足以初步支撑阵法开启,引来妖兵入境。
其实原先按我设想,你是不必死的,只是这几人长久未能与巡天盟联系,已经招致怀疑,再拖几日,迟则生变。”
说到这里,他神色难免有些黯然,道:“
师弟,我周斟这一世欠你的,来生连本带利自当一并还清。”
说着,他把手搭在二礼师额头上,那双昏黄的眼睛也许是最后一次凝视凝望这个极早极早就与他相识的师弟。
冯姓老人已经支撑不住起初的拄刀而坐姿势,而是斜斜地倚着刀身,还试图去抹嘴角的血痕,但这回止不住了,汩汩的鲜血从嘴角和鼻子里不断地溢出,他看起来像只年迈将死的败犬。
老人不去理会那逐渐渗入自己额头的凶毒气机,而是少见的絮絮叨叨,看他那沉默寡言的德行可能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话。
他眼角耷拉着,眉眼低垂,只能看见地上飘扬的纤尘。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死之前,有那么一番话,是一定要说出口的。
他不断挣扎着坐直,断断续续道:
“师兄,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恨我,也猜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死在你的手上,但我还是甘愿一直陪着你,走遍冀北羌西、东褚南渠的万万里路程,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但他还是说下去了,像是回光返照的自言自语。
“师兄啊,你说自己要做天底下最恶的人,因为只有恶人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可是我问你啊,
一个孩子,在修为进境滞缓几乎要被逐出师门时,还能为另外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一遍遍讲解那些简单术法,告诉他哪些师兄爱听奉承,要多热络迎合以求一鳞半爪的指点,哪些师兄脾气差,要忍让吞声,怕被伤了筋骨耽误修行,
这样的人,能算作恶人么?”
“一个年轻人,因为喜欢自己的小师妹,瞒着所有人每天傍晚都翻墙去悬崖边上采秋海棠,一季时节不知道受了多少处磕伤撞伤,笨拙编织送去的花环被收下后送给丫鬟随手丢进纸篓,站在角落悄悄目睹一切,明明尴尬伤心至极却强忍着不肯流一滴眼泪的男人,他能说是不坚忍么?”
“一个年轻人,一分一厘攒下些许银钱,穿草鞋走十里山路只为到集市上买些便宜膏药治伤,在历尽千万般艰苦磨难后,终于成了昔日最渴盼的所谓高手,夺得了门中的最高权势,却不曾报复那些欺辱压迫过自己的小人,对谁都能挤出一副笑脸,并且依旧挂念那个曾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