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听完,放下一碗浮着三五片牛肉的细面,思忖一会儿,向众人告罪,向掌柜要了一间杂役厢房,在木桶里洗净身躯,换上一套短打杂役襟衣。回到大堂,吃干抹净一碗要价二十文的牛肉面。
此时陈氏兄妹那一桌酒菜将近,赵彻注意到清冷女子并未如何动筷,只是简单吃了几口素菜,自顾自擦拭本就清亮如水的翠绿剑身。
赵彻纳闷,感情这位仙子修为已经到了不食人间五谷杂粮,单纯吸食天地灵气就足以饱腹的境界?
没等他想明白,
陈景略起身付过银钱,招呼赵彻带路。
这一行去的是城郊小罗湖,
天色阴沉,雾气朦胧,一场大雨将下未下,
一行人自北向南而行,总归在天黑前翻过了罗山,到了桃江之畔的芦苇荡,再要往前行约莫六七里距离。
突然一声唢呐打破了周遭宁静,一队迎亲队伍自对面小道拐角处出现
有唢呐、撒糖、鞭炮各一队,后八抬大轿,鲜红的布缦里隐隐看得出是一新娘带着红盖头。后又跟一队,抬着几个红木箱子,看起来颇重。
前面的打锣老倌扯着嗓子喊道,
“花花轿子八人抬,一枝杨柳今日开,左脚踩轿生贵子,右脚踩轿福禄来。”
后面礼队众人面前跟着齐声重复一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站在路边的陈荃儿看得出神,
这小姑娘总爱看些才子佳人偶然相逢历经艰苦结为美眷的话本,
由于身量还小,就踮起脚尖,想看看那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对这小姑娘颇有好感的赵彻调侃道:“怎么,羡慕了?要不你跟新娘换换,代她去嫁人生子?”
陈荃儿俏脸微红,淬了一口:“我才不要,你去嫁个九尺大汉还差不多。”
说这话时拳头成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威胁手势,
赵彻还要开口调笑两句,突然想到真打起来自己八成还弄不过这小妮子,讪笑一声说了句:“也好
同为梧桐山左偏殿子弟的陈景略不知看出了什么,紧盯轿子底下,随后拍了拍背后书箱,上前拦路,作揖笑道:“敢问老丈,这是哪家娶亲,看这阵势也应当是南温有名姓的大户?要是方便的话在下也想讨颗喜糖吃吃。”
那五尺身量的敲锣老倌儿笑得脸都皱到一块儿,道:“
好说好说,这是桃李街的富商孙家娶亲。罗湖田家嫁女,
各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随我们去讨杯喜酒喝喝。”
陈景略眉头一拧,沉声问道:“是桃李街的茶叶富贾孙家?”
老倌儿笑得愈发开心,似乎脸皮都要笑得掉下来,歪着脑袋嘻嘻道:“正是,正是,孙家大公子,
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好后生。”
还在跟陈荃儿大眼瞪小眼的赵彻听到这话
骤然瞳孔微缩,急忙脚尖一点,
拉着身旁女孩向后退去。
刀眉女子拔剑出鞘,剑身颤动急鸣,
周遭有寒气弥漫开来。
李元亭掐诀一抹脸颊,瞳孔彩雾萤萤。
早有预料攥符在手的陈景略一边捻咒,一边微笑说话:“
半个月前我听说了这样一件怪事,城东有户殷实人家,在家中长子生辰夜里起了大火,全家十三口无一幸存,奇怪的是官府进去搜查,发现他们院中就有一口蓄满水的大井,而生者遇难前全部端坐在一间厢房中,不曾有过挣扎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早在火起前就已死透。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那些走路脚不沾地的轿夫,凛然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轿子落地,水声四溅,倒像是里头坐了个溺水而亡的人,
陈景略燃符开眼,定睛看去,轿内空无一物,唯有一件水淋淋的嫁
衣,撑在半空。
老倌儿还在捂脸怪笑,笑着笑着,头颅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