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祭天的各项准备早已做好。
编磬、编钟、鎛钟,六十多件乐器排列整齐。
黑暗的夜,火光印着无数人的身影,却少有人开口说话,这构成了一股奇怪而神秘的气氛。
庄重,而且肃穆。
祭天的时辰在日出前七刻。
“咚!”
随着一声钟响,礼乐响起。
“秦王祭天!”
“……”
这是一场繁琐的礼仪。
人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李瑕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祀’是大事,他向来不喜欢迷信。
但在这乱世,他渐渐明白了,这时候的人祭天祭祖,祭的是心中的敬畏与信仰。
祭祀与其说是为了迷信,不如说是为了定义“我们”,以同样的礼,祭同一个天,祭同一个祖先,才能让这些在乱世飘零的每一个人找到归属。
他通过这个肃穆的仪式,让身后所有人知道,礼仪之大还在,华章之美还在,华夏还在,国还在。
“维咸定四年,岁次癸亥,秦王李瑕谨以至诚告山川神灵。”
“盖念祖宗艰难肇造之地,岌岌于胡虏之祸,子孙立足之无所,今集众用武,歼彼贼寇,复克吾土,祗承天序,嗣守秦邦。惟伏苍天,佑吾邦家,恭陈牲帛,谨用祭告,尚飨!”
“尚飨!”
“……”
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照亮了长安郊外,围绕着祭坛的是数不清的人。
每个人都有些诚惶诚恐,但当他们的声音合在一起,又显得壮阔。
~~
老迈的韩承绪站在文官之首。
他头戴冠帻,身穿着崭新的朝服。
这是他初次披重臣朝服,就已是秦王之国相,李瑕即秦王位之后,马上便要下诏封官。
韩承绪本以为自己会在任相之时情难自控,却没想到,才开始祭天他就心绪起伏,不能自已。
之前李瑕总说缓称王,也不喜华章典乐,这样的典礼其实很少。好不容易来这一遭,于韩承绪而言,包含了太多意义。
金亡三十年间,如孤魂野鬼,他都不知自己是谁。
与宋人格格不入,与蒙人格格不入。
唯在今日,与他一起祭天的数万人,以及秦王治下数百万人,俱与他成了国人……
~~
站在武将队列中间的胡勒根一直瞪大了眼望着圜丘。
在他看来,祭天和祭长生天是一样的。
而所有人能在一起祭祀,已是代表着都是自已人。
这让胡勒根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蒙古人、汉人之间的迷茫消逝了。
原本身为俘虏,置身于宋国,隐隐地总是有些不安,但现在他早早辅佐的秦王已经立国了,心里便有种“这是自己的部族”的感觉。
他仿佛已能望到李瑕称天可汗的一天……
待到祭天结束,之后便是等秦王颁发各种诏令。
胡勒根不由踮起脚,期待地向天坛上望去。
他知道自已要被册封为归德郎将,往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官了。
唯有一点不好,今日这列队该是按身高来排才好,可惜是按官位大小来排的,被前面那大高个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
“军帅戎将实国家之砥柱,不可泯其绩而不嘉之……”
随着这道诏令传开,何泰听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自已的名字。
“定远将军高年丰、宁远将军何泰、归德郎将胡勒根、昭武校尉张顺……”
何泰咧嘴一笑。
他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后面站着个蒙古将军,竟和矮张一样高。
这多少让何泰有点膈应,但不影响他的喜悦,继续向张顺抛了个眼神,示意晚间请张顺喝酒。
对于他而言,今日秦王立国,一切就正式与以往不同了。
自秦王打出那十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