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果然是她。
梅问情一身红色衣裙,艳光逼人。她一边走进来一边拆掉头上的步摇珠钗,将挽发的簪子随手扔在桌上,然后猛地坐到椅子上,打了个哈欠,道:“困了,上上下下打点了一天,只想着睡觉。”
贺离恨道:“连成亲都打不起精神,王主可真是……”
他说出口后才忽然停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自然、这么顺理成章地接话了,好像他本该这么说。
梅问情道:“我要娶你,已经费足了精神,这诚意还不够么?贺小公子。”
她站起身,发饰尽落,只剩下一条发带松松地绾着头发。脖颈上也并没有一圈金纹,白皙如玉。梅问情脱了外头罩着喜服的金纱衣,随后自然地除靴上榻,拉过贺离恨的手。
她的体温仍这么凉。
“你家什么情形我还不知道?老将军把你卖给我,让我救她继夫的妹子,说来也怪,她那个娇娇弱弱的继夫有那么一大箩姐妹,还总犯在我手里,你说巧不巧?”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抬起他的下巴,摩挲着贺离恨的下颔骨,唇边带笑:“别说我要你了,就算我要半个贺家,她那枕边人一闹,也得到我手里。”
“都是你设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贺离恨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此前是说过你风流傲慢、自视甚高,你将我娶到瑞王府,慢慢折磨一辈子,确实是个报仇的好办法。”
这话不是他说的,贺离恨想,就仿佛话到嘴边,根本阻拦不住似的。
“哎,你怎么还记着呢。”梅问情头疼地道,“我是跟你打了一架,可我又不知道你是男人,谁家小公子扎起袖子穿戎装,在校场上跑马射箭啊,我不是还打输了么?”
“你那是发现我是男人让着我的!”贺离恨似乎更在意这个,“我不用你让!”
就是因为她临阵放水,贺离恨才觉得她傲慢、轻狂、自视甚高。
“啧,真难哄。”梅问情念叨了一句,又道,“难不成你要我一枪把你扫到马下去?这么漂亮的腿,摔折了怎么办。”
“你……”瞧瞧,这就是这女人的风流本质。
贺离恨吵不过她,赌气低头,挪到床榻里侧钻进去被子里,可一躺下时,他那被蒙蔽了意志的思维又开始重新转动起来: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事,居然能跟她对答如流?
就连胸口满溢着的气愤都真实无比。
窸窸窣窣之声传来,梅问情除去衣衫,从后侧揽抱住他,气息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若不是我恪守底线、淑女风范,早就把你就地正法了,转过来我看看。”
贺离恨的手指微曲,稍微抓皱了床单,默不作声了半晌,旋即便被她勾着腰抱进怀里,直接半强迫地把他转了过去,紧紧地贴着她的怀抱。
“王主……”
“成亲了。”梅问情闭着眼,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打断道,“叫妻主。”
此刻的“贺小公子”应当羞愤气恼,肯定不会开口。但贺离恨却被这句话引诱地心神失守,他想起那时在破庙里,梅问情按着他肩膀低声的询问,笑意如在耳畔。
他的手心里生出热汗,几乎有一股形同表白的紧张,哪怕眼前只是虚无的幻觉。贺离恨稳住呼吸,声音很小地唤了一句:“……妻主。”
她没听到。
不是“贺小公子”说的话,似乎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贺离恨满心的紧张一瞬崩塌,他怔怔地望着对方的面容,雪肤墨眉,细长的睫羽,因成亲的缘故,今日还在唇间点了口脂,朱红柔润。
若是他此刻能亲吻,那些色泽便会晕染开,一定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贺离恨慢慢收回视线。
这样的美梦并不多见。
但他该走了。
待梅问情在身旁睡下,贺离恨才轻轻挪开她的手臂,从对方的怀中钻出去,摩挲了一下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