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黄泉之准备,意志坚定,这令李承乾极为感动,福气经历一场生死劫难,鬼门关外走了一遭,自是情逾金坚、心心相印,再无半分隔阂。
苏氏委婉一笑,美眸闪亮,柔声道:“外人皆言殿下软弱,殊不知殿下生死关头泰然处之、全无惧色,如此气魄不逊于古之圣主,臣妾得以侍奉殿下,自是荣幸之至,虽九死而无悔。”
李承乾大笑,握住太子妃纤纤素手,动情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爱妃既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孤自当将世间最珍贵之礼物奉上,以表心意,此生此世,绝不相负!”
对于女子来说,什么是世间最为珍贵之礼物?
自然莫过于宠冠后宫、母仪天下!
素来谦逊的李承乾在皇位唾手可得的形势之下,也难免意气风发,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傲然之气,豪气干云,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许下承诺,以抒胸臆。
孰料,苏氏闻言并未表现出太多喜悦,反而忧心忡忡的模样,犹豫一下,小声道:“臣妾有话,不知当不当讲。”一般来说,既然不知当不当讲却偏偏要讲,大抵便是不讲不行……
李承乾眉梢一挑,颇有几分天下至尊之气慨,温言道:“你我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说?此间只你我二人,纵然与朝政有关亦是无妨,断不会被那些御史言官知晓。”
太子妃出身名门,秀外慧中,自幼熟读典籍,见识不凡,故而以往会时不时的畅谈朝政、针砭时弊,往往令李承乾有不同之见解,颇为喜欢。但自从上次被房俊敲打一番,太子妃便不敢造次,平素谨言慎行,再不轻易言及朝中事务,以免背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落得个凄惨下场……
李承乾自然明白后宫干政的坏处,也认可房俊当初之敲打,但觉得未免有些矫枉过正,夫妻之间无话不谈,只要说话,难免涉及朝政、关乎朝臣,难不成要相敬如冰,寝宫之内也三缄其口?
苏氏犹犹豫豫,迟疑良久,在咬着樱唇道:“非是关于朝政,而是关于越国公……”
李承乾一愣:“嗯?仔细说来。”
此番东宫上下经历生死,覆灭曾在旦夕之间,之所以转败为胜,房俊居功至伟。以他对太子妃的了解,绝非刻薄之人,且一贯对房俊极为认同,也深知他这个太子对房俊之倚重、信任,断不会说出什么“功高震主”之类的话语。
既然如此,却不知所言到底何事?
苏氏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一紧,难免慌张,有些后悔不该提及此事,但此刻也无法退却,只得娇嗔道:“臣妾又非是搬弄是非之人,自不会背后议论越国公的坏话,殿下何必这般严肃?”
李承乾却面色不变,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苏氏只得说道:“臣妾只是觉得此番殿下决定出城恭迎圣驾,朝中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越国公却好似对此不甚在意……着实有些奇怪。”
李承乾蹙眉不语,心念电转。
首先排除太子妃搬弄是非之嫌,这令他心底一宽,毕竟若是自己的枕边人对房俊这个自己最信赖的臣子有所成见,的确是一件令人极为头痛之事。但是经由苏氏这么一提醒,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眼下,东宫利益捆绑最深的便是房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毫无转圜之余地。一旦东宫有失,旁人或许在易储之后人能高官厚禄、大权在握,房俊却是万万不行。
所以,东宫任何一个决策,都会直接影响房俊切身之利益。
自己出城恭迎圣驾,等同于直接向李勣叫阵——要么臣服于孤,支持孤登基继位,咱们既往不咎;要么你带着麾下东征大军谋反,杀入长安城废了孤这个太子,另立新君。
如此,势必造成局势剧变,万一李勣一意孤行,欲废黜太子、另立储君,所有东宫派系都将直面李勣及其麾下数十万东征大军,哪里有半分胜算?覆亡只在顷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