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针对郑钧之的鞫问审讯已经持续了数日。
有董灵鹫的嘱托,蒋云鹤自然是不可能为难他的,刑部派来的魏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情实际上没有什么进展,只有御史台揪住不放,频频发问,甚至有一点儿没在搜集证词,而是变得在以折磨他的精神为主了。
毕竟戴罪任职、每日鞫问这种情况,可并不怎么好受。
很多时候,不过是已经阐述过的话翻来覆去地又问一遍,死咬住这件事含糊不清的地方不松口……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逼供,但因为程序合法合理,连蒋云鹤都没有太多办法阻止,仅仅是每次缩短鞫问的时间。
是日,大雪。
雪落纷纷,宫中的朱墙绿瓦上下一白,望之洁净。孟诚派人将郑玉衡从麒麟卫刑狱内接了回来,没让他行礼,直接让他坐下歇着。
另一边的鞫问也在皇帝的干预下暂时到此为止了。
郑玉衡沉默地捧着茶杯,坐在小皇帝下首,润了润干裂口渴的唇舌,好半晌都没说话。
孟诚一开始没理他,继续批折子,等他批得手酸乏累,站在窗前放松筋骨时,发觉郑玉衡还是一个字都没说,顿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皱了下眉,转头看了他一眼:“傻了?”
郑玉衡低头喝水,默默地道:“差不多吧……”
孟诚也没生气,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缠着的层层绷带白布,道:“手还没好?”
“越来越痛了。”郑玉衡低低地道,有点没精神,“没事……”
“平日里一天能跟朕吵八百次架,如今八天都吵不上一次,真新鲜啊。”孟诚道,“能写字吗?给朕拟道旨。”
郑玉衡动都没动,整个瘫软地垂头压在胳膊上,说:“……你杀了我吧。”
孟诚无语凝噎,半晌后问:“你这样,母后知道吗?”
郑玉衡幽怨地说:“我已经有五日没见她了。”
“哦……”小皇帝拉长了音,边看雪边想,然后又纳闷道,“不对啊,那我怎么感觉母后这几日越来越不高兴了,我到她哪儿去,连大声喘气都觉得犯错了。”
郑玉衡蔫蔫地不说话。
小皇帝自言自语道:“卫老爷子也太不地道了,连为难人都做得这么明显。这怎么能耗得下去呢……你这么无精打采的,也说不上几句话,朕批折子都有点嫌安静。”
郑玉衡还是闷头装死。
孟诚自语了半天才转过身,看见郑玉衡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了。他捏了捏鼻梁,刚要让紫微卫把他们顶头上司带回去睡,一个小内侍忽然急匆匆地赶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门槛外,吊门儿有些高:“陛下,慈宁宫的宣都知传过来消息,太后娘娘出宫了——”
孟诚愣了一下,一旁刚刚还半死不活的郑玉衡猛地站起来,盯着门外的小内侍。
“娘娘去国寺进香祈福,说顺道去看望一下卫大夫家的女眷,卫老夫人前日过了七十大寿,向内廷上书,正给孙子媳妇请诰封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
孟诚摆着严肃的架子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郑玉衡,道:“朕怎么觉得……”
“……不是顺路吧……”郑玉衡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