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褒不置可否,请马周来到书案另外一侧靠窗的一小方地席之上,取过开水斟茶。
“府尹身系万家、事务繁忙,今日拨冗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既然大师如此干脆,那本官也不绕弯子,便坦陈直言了。”
“正该如此。”喝了一口茶水,马周语调平缓、神情严肃,将酝酿了一夜的言辞娓娓道来,既彰显了朝廷的威严,强调政令之不可违逆,又不至于令对方觉得朝廷咄咄逼人 …“佛门香火昌盛,信众云集,佛寺产业更是遍及大唐,已然成为大唐境内最大的宗派,对朝廷之税赋影响深远。还望佛门能够顾全大局,主动配合朝廷政令,
以免舆论对佛门不利。”
马周循循善诱,又是吹捧又是警告…然而义褒对这些似乎不屑一顾,只是肃容问道:“道家被帝国奉为国教,一向居于诸教之上,盛气凌人、唯我独尊,却不知此番加税是否全国教派如出一辙?
”“这是自然,道家虽未国教,却也并不曾高人一等,朝廷的税赋政策从来都不会因人而异,更不会厚此薄彼。譬如此次加税,若以认定为计,则佛门所需缴纳 的税赋怕是要在道家的十倍以上,总不能因为佛门昌盛、信徒广众就多承担赋税吧?所以朝廷商讨决定以土地之田亩来衡定税赋之多寡,很是公平。”
平常时候想方设法兼并、购买土地,甚至各处城池大邑之中商铺如云、货栈如雨,口口声声化外之人六根清净实则钱帛满库大肆敛财,自然应当课以重税。
若不想缴纳太多赋税,就将佛门的土地尽数散去,老老实实回归“百衲步履、清心寡欲”的本源…义褒似乎没听懂马周言语之中的警告,笑容可掬,颔首道:“玄奘大师已经与诸多佛门主持商议过了,只要朝廷没有区别对待,那么佛门就全力配合,如何加 税、加税多少,都无异议。”
马周:“…”忍不住蹙眉沉思,先是道家再是佛门,原本以为态度强势抵制强硬的两大教派却先后表示顺从于朝廷政令,口口声声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这可是天底下最 不将皇权放在眼中的两大群体,眼中唯有自己的佛、自己的道,素来以“方外之人”而自居,岂不就是表示自己不服从人间帝王所管辖?
可现在预想之中的艰难半点未见,两大教派小绵羊也似无比顺从,着实让人出乎预料。
难不成这背后是有什么阴谋?义褒见马周蹙眉不语,笑道:“贫僧稍后让人准备好京兆府辖区之内所有寺院的地契,马府尹随时可以派人前来接洽,既可以按照京兆府登记的地契予以缴税 ,也可重新丈量土地看看是否有藏匿之田地,总之佛门上下全力配合。”
政事堂内,几位宰辅、高官齐聚一堂,对佛道两派这般配合有些不敢置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明摆着吃亏的事情谁会干?
都是玩弄阴谋诡计的高手,推己及人,难免疑神疑鬼。“佛道两派大抵是将这一次加税事件作为双方斗争之延续,尤其是佛门肯定感觉到陛下敕建诸多道观支持道家所带来的庞大压力,所以不敢抵制朝廷加税之政 令,以免陛下震怒,对道家的支持愈发加大力度。”
刘洎仔细分析这一次加税政令实施如此顺利之原因。唐俭道:“佛家如此倒也说得通,可道家为何这般配合?因为陛下对他们大力支持,所以投桃报李吗?哼哼,那些牛鼻子一个个牛气得很,给他们再多也因为 是理所应当,只有欲壑难填、何来适可而止?”
房俊看向李勣。
李勣蹙眉不悦:“看我作甚?”房俊笑而不语,都说李勣曾经做过道士,但其本人并不承认,当年瓦岗寨在世的那些人各个都对那一段岁月讳莫如深,毕竟那段时光充满了野心、欲念、背 叛、生死,感情纠葛复杂至极,黑白对错无从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