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早就有了提议被否决的心理准备,所以当三舅断然拒绝的时候,他并不怎么意外。
给对方的茶杯里续了些水,宋恂等了几秒才说:“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咱们之间先探讨一下这种贷款买船的可行性。”
苗利民也放松下来,靠在沙发里,摆出一副长谈的姿态。
“以咱们海浦目前的外汇储备,想要大批量购买尾滑道渔轮是不可能的,但是开拓外海又迫在眉睫。对于缺乏外汇和技术的国家来说,这种方式是能最快解决问题,增加出口能力的。”宋恂绕开民族情感之类的话题,就事论事道,“国际上很多国家都曾依靠借外债的方式进口过急需的技术和设备。东德,苏联都搞过补偿贸易……”
苗利民安静地听他说完,才开口道:“你还年轻,可能还无法理解我们。但是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我们这一代人是很有家国观念的。理智上我认可你的观点,搞补偿贸易或许真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买到足够的渔轮。但是情感上,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个人是很难接受的。不过,咱们现在谈的事关南湾县未来发展的大计,可以暂且将这些历史恩怨放到一边,就只谈你所说的贷款买船的事。”
宋恂点点头。
对方这种程度的反对还算好的,他家老宋要是知道他想这么搞,没准儿还要骂他一句汉奸。
不过,他既然敢提出这个想法,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南湾是全省最早的一批对外开放地区之一,早在七四年就已经开始陆续接待各国外宾了。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干部,南湾干部的思想是相对比较开放的。
如果这种补偿贸易连南湾的干部都不能接受,那么拿到地区去讨论也未必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要说还债这件事,我们这代人是很有体会的。当年咱们跟苏联关系恶化,那真是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还债。我那会儿还在公社当会计,当时真的是共赴国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二十年前团结公社的生活条件比现在差多了,又屋漏偏逢连夜雨,赶上了自然灾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却还是得拿出鸡蛋苹果一起还债。”苗利民谈起往事仍是心有余悸。
“自从还完了苏联的债,这十多年里咱们一无内债,二无外债。我猜测大领导们应该也与普通人的心理差不多,不愿意举债过日子。咱们现在虽然日子紧巴一点,但是无债一身轻。大家已经过惯了没债的日子,你突然提出要搞补偿贸易,跟日本借钱,你觉得大家能同意吗?”
宋恂细品了品他的话,才说:“确实没有外债,但咱们有些企业也没少跟国内的银行贷款。同样都是贷款,既然能跟银行借,那跟外国人借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跟银行借钱那是咱们人民内部的事,还少了还晚了,银行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都是可以内部协调解决的。但你要是跟日本签了协议,万一捕捞上来的鱼无法按照约定供货给人家,人家能跟咱们商量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外债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宋恂不死心地说:“其实以海鱼抵债没那么难。您应该还记得,我刚去省渔瑶水支公司当主任的时候,曾经跟省食品出口公司进行过一次合作。当时瑶水支公司在生产工具方面存在短板,于是通过出口公司出资,我们得到了五对机帆船,当时就约定购船款用水产抵扣。”
“我对这事有点印象。”苗利民喝着茶颔首。
他那会儿能答应外甥女,将宋恂弄来公社工作,也是综合考虑了他在渔业公司的优秀表现。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看走眼,宋恂在工业办干得很出色。因为那一年团结公社工业产值整体得到提升,他才有了来县委工作的机会。
“那五对机帆船的债务,后来随着渔业公司一起归入生产队了,早在三年前瑶水大队就已经还清了所有债务。”宋恂试图说服对方,“这种运作模式,其实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