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骨碎的声音,文吏一声惨叫,那一声几乎没了人声,惨烈至极。 柴克敬看的清楚,这人眼都凸出,口鼻喷出血来。 这一下,就其实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打,继续打,给我立刻打死!” 两个主打的衙差,手里狠狠抡着棍子,啪啪啪打下去。 一开始打,虽说存着打死的心思,但还没有完全放开手,现在看大人的表情,明显是气焦了,想要拿这文吏杀鸡儆猴,既是如此,就不能让其死在十棍内,不能让其痛快死了,必须要让其死得痛苦,这才能达成效果。 因此,每杖下都带来一声惨叫,那叫声先是尖锐,后来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像拉破了的风箱,却仍在嘶吼着。 光隔着屏风听,看得不是太真切,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哪怕是被人射了一箭差一点就没命的余律,已与之前有些不同,可到底不是见过血海尸山之人,听着外面叫声,不由蹙眉。 杖毙就算了,一下一下,打了这么多下都还没有将人彻底打死,但中途也不曾有过叫停,这明显就是想要这人的命,却又不想给这人一个痛快。 杀人不过头点地,余律浮起了这念,下意识看向太孙。 这一眼,让余律微微怔住。 只见太孙正安坐,微微侧头,单手托着腮,半阖着眼,也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倾听。 他望过去,似乎是惊动了太孙,垂眸坐着的少年,抬眼看过来。 太孙神色安详,就像没听到外面声音,开口:“你们中进士,可给家里回信了?当初与同窗读书时,我们三人都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的同窗会?” 余律听到太孙说起过去的同窗会,神情也不免柔和:“这事如何能忘记呢?” “同窗会时,您还教导我们读书。” “当初的人,后来还有四个举人,除我们两个,还有一个亦中了进士了,许多人想加入,只是没有您的许可,没敢。” “没敢好,懂得敬畏,你刚才是不是怜悯了?”太孙又把话转回来:“这其实是人之常情。” “体制外的人,很少敬畏力量,而体制内的人,就是经常看见这种,才知道,任何骨气,脾气,风骨,对官府其实都毫无意义。” “风骨基本上都是教育人的,但是真遇到事情,无论是自己,还是敌人,都是越硬死的越惨。” “见多了,于是怕了。” 才说完,外面的声音已停止,只有杖继续打在肉体或尸体上的闷声,一声声让人听了就心慌。 当然,现场真有这种“正常”感觉,大概唯有余律一人。 直到这一刻,回想着太孙平静的神色,余律才似乎真的理解,官府和普通人的关系。 “也因此,我断不想输。”太孙不由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