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叹:“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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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宣回来的时候,香菱刚吃完一碗面。
“好吃吗?”寮房内只有他和香菱两人,林宣摘下帷帽,懒洋洋地坐下。
香菱见姑娘来,连忙站起身,林宣顺手就把人摁下了。
“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他道,“一会儿吃了饭,你通知我哥一声,咱们申时便打道回府。”
申时是下午四点。
香菱嘴巴还鼓鼓的,眨眨眼睛,连连点头:“是。”
过了片刻,又扬着讨好的笑凑过来:“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我一并传了去?”
她本就带入的是仆从的身份,平日里宝姑娘碍着她是蟠大爷的房里人,不敢多说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要鼓起勇气,在姑娘面前表现一番,得一个好印象。
林宣诧异地看了香菱一眼:“没了。”
想了想,又补充:“将我马车里的毯子取了来,我要睡会儿午觉。”
“姑娘,您中午不吃饭吗?”
林宣看了眼菜色,还是没忍住,嫌弃地皱皱眉。
不是他挑剔,是真的真的吃不下。
“我不饿。”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你吃吧。”
这具身体就是娇弱,打个麻雀手都疼。
……说实话,他有些冲动了。
在听到水溶说要将“灾民贼寇一齐枭首”的时候,哪怕知道是开玩笑,林宣也没忍住,手痒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石头就已经扔到麻雀身上去了。
纯熟手欠。
不过离得距离远,大概也看不出来是谁扔的。
就算是看见了脚印,他一个女子,弱质芊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是打死了也和这事儿不搭噶。
香菱乖乖点头。
林宣本以为寺里的床板硌手,怎么着也得过会儿才睡得着,然而没过半晌,便浸入梦乡。
再次清醒时,却见日头斜挂,天际擦黑。
林宣迷茫地睁开眼,下意识便唤了声“香菱”。
一室寂静,摸黑甚至看不清东西。
而他并未躺在塌上,而是曲了肘,脑袋置于肘上,就着桌子便睡着了,如今起了身,只觉得浑身发寒,手都是冰的。
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在回城的马车里吗?一个小小的午觉,香菱怎生没叫醒她?
林宣心里骤然生起个猜测,神色凝重地朝身子底儿一摸。
……显而易见,与前几日相比,多了样沉甸甸的物件。
他摸索着点了灯,整间屋子煞然明亮,暖洋洋的烛光下,熟悉的家什映入眼帘,甚至不用看第二眼,林宣都知道这不是薛府姑娘的香闺,而是自己的狗窝。
当然,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原本破破烂烂堆成一堆的书简按经史分门别类地齐整摆着,地上干干净净,连半张废纸都看不见,他随手淘的各种小玩意儿细心妥帖地一一存进柜子里,一张弓装饰性地置于墙上,细细贴了封条,烛台明净,帐香榻暖,显然焕然一新。
他回来了。
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林宣都没想到冷不丁就换回去了,环顾四周,挑了挑眉。
这位薛姑娘好生贤惠。
说是贤惠也不准确,跟有强迫症似的,住得地方一定要干干净净、有条不紊的。
按照“万界社区团购平台”那边儿的说法,应该叫极简主义者。
这倒也没错,只是有一点,林宣实在忍不了。
……他的房间好冷啊。
林宣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感觉自己随时可以冻死在寒风之中。他去衣柜里翻腾了许久,找了件平常穿的外袄,如今也洗得干干净净,被叠放收拾好了,一只金簪放在上边,正是前两日第一次寄信,邮寄给薛宝钗的证物。
是姑娘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