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为天下范。今日若令殿下以旁支之子继,他日民间亦效仿此法。凡有户主早逝之家,宗族于街上寻一稚子,收为自家义子,而充作旁家嗣子侵吞财产,或以自家成年之子,作旁家嗣子,母与父不改而财货尽得。天下之祸始于此也! ”
聂云间的腔调并不花哨,没有辩者强调内容时突然的拔高或者降低。这是一副清淡的,甚至有些冷的嗓子,霎时间刺破了廷上剑拔弩张的氛围。
“天地正气,升而为日月星辰,降而为至理之言。博士所得的这一言究竟是神仙所授,还是发自本心都并无关系,正气归于一统,何必要舍本逐末,去考据一个来源?臣请殿下以皇女之身践祚登基!”
封赤练微微俯身,看向站在下首的聂云间。
“抬头。”她说。
他睫羽微颤,慢慢抬起头来。
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冷冽的杀意,它平和,恭敬,却稍微带了点莫名的抽离。蛇一样的影子从皇位上爬下来,轻柔地簌簌着缠上他的手腕。
“左相一直一言不发,”封赤练盯着他的眼睛,“原来是有高见啊。”
“臣惶恐。”
好奇怪,第一次见面时明明眼睛里还有沸腾的厌恶,现在却像是要把自己封进冰里一样。
封赤练见过许多人,谄媚的人,酷烈的人,怯懦的人,愚信的人。但他好像一颗结了冰的火,让人想要用力捏住冰壳压碎。
蛇的影子攀上他后背,嘶嘶着露出尖牙,他不动,像是未曾察觉一样皱眉都不皱一下,封赤练就忽然放松了表情。
她轻轻动动手指,蛇影松开他的后背,无声无息地钻进了他的袖袋里。
“诸卿有异议否?若无异议,就依照此言。”
没有人再说什么,所有人都起身颂圣。在这个不易察觉的瞬间,许衡之轻轻偏过头来,对着聂云间摇了摇头。
“多谢,”他用唇语说,“不要入局。”
朝会散了,圣人践祚的事情定下,许衡之旧案重审,因为之前的罪名他一次也没有画押,再加上圣人授意,这一次他大概是要翻案重归朝上。
一下朝就有人凑过去先套近乎,也有杜党远远站着盯住他后背嘀嘀咕咕,这一次杜家惨败,收拾起来残局不是容易事。
杜凌瑶跟着母亲回了府,一路上没再敢说一句话。她料想母亲是要把门客幕僚召集起来商讨对策,杜流舸却径直回了书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棋谱,自顾自开始摆。
杜凌瑶站着,站着站着就跪下去。她并不看女儿一眼,盘上黑子白子逐渐扭成一个对杀。一直到日头逐渐显现出黄色,杜流舸才把手里的黑子放回棋盒,看向跪在身边的女儿。
“来,越星。”她说,“近前来。”
杜凌瑶膝行两步近前,杜流舸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张脸被打得歪过去,又立刻正回来。
“谢母亲教导。”
中书令轻轻叹着气,给了她一耳光那只手轻轻盖在她额头上。“你就这副样子,”她说,“以后到了阿母的位置,要丢掉性命。”
“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杜凌瑶低着头温顺地退出去,杜流舸把棋谱放回架子上,回头看向桌上的残棋。暮日的暖光照在棋上,忽然有那么一颗显露出黑白不明的模糊颜色。
……
阴影慢慢盖上桌上的铜钱,原本分明的细节模糊下去。
聂云间在熏笼盖上换下来的衣服,披散着濡湿的头发走到桌前,把散落的铜钱收归盒中。卜卦推演观星望气是太史局的专职,朝中其余人少有涉猎。自己能卜这件事,他几乎没和其他人提起过。
桌上的盒子里存着蓍草与铜钱,蓍草上带着焦痕,数量已经远远不够起卦。
聂云间一手挽起湿发,一手把蓍草摸出来又数了一次,大衍之数只余一半。
在六皇女被接入京那一日,他曾经用蓍草起卦,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