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亲兵没进堂屋,直接在堂屋门外站岗。
一个个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右手放在武装带的枪套上,威风得不得了。
二嫂看邵全忠这么大的威风,眼睛里透出希望,“全忠啊,你们来了,要是能救救咱们庄子就好了——
可惜你们这次来的人太少,不一定打得过那帮土匪。”
听到“土匪”两个字,邵全忠眼中精光一闪,“好说,好说,我先去看看二哥。”
邵全忠和宋老三两人跟着二嫂进了堂屋,又拐进了东首的暗间。
屋里一股子草药味,宋老二躺在床上,头上搀着纱布,胳膊吊在胸前,左腿上打了石膏,显然是被揍得不轻。
宋老三摘下后背的长枪,立在墙角,弯腰凑过去,“二哥,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可是里长,村里的小伙子们都哪儿去了?”
宋老二已经听见二嫂跟他们的对话,就是动不了。
在床上欠起半个身子,看着三弟一身崭新的新军军服和墙角的洋枪,脸上露出笑容。
“几年不见,全忠可出息了,老三你跟着全忠好好干。
我的事你管不了,这年头,咱们老百姓,可不就是被欺负的命?”
邵全忠哼了一声,“老百姓受欺负这事我现在是管不了,可老家的乡党受欺负不行!
咱们庄子来土匪了?怎么不派人去团练求救?”
宋老二摇摇头,“团练的规矩我懂,要让团练赶走土匪,得凑钱给团练上贡,交开拔费。
咱们庄子哪有那么多钱啊?这帮土匪又是不杀人的,只是抢吃抢喝,抢那点东西,远远比不上给团练上的贡多。
再说就是咬咬牙,把团练请来了,打跑了土匪。等团练一走,土匪回来报复,保不齐就要杀人了,还不如忍一忍就过去了。”
邵全忠上前拉住宋老二的手,“二哥,那是杨永的规矩,我的规矩是乡绅们捐了款,老百姓就不用交,出人出力就行。
放心,我既然来了,这帮土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二哥你跟我说说他们的来历。”
“全忠,这帮土匪可打不得啊,他们是北面溱(qí)湖那个匪窝子里出来的。
他们这一伙土匪有四十八个人,就算咱们全庄子后生都拼了命,把他们打跑了,他们要是回了溱湖,带人来报复,咱们就完了。
溱湖里可藏着八百多土匪,杨永都对他们没办法,只能从老百姓这边收钱,定期给他们上贡,送粮送钱。
最近杨永死了,没人给他们送粮了,这不跑出来找食了?”
敢情这事还是自己把杨永弄死造成的。杨永自诩交游广阔,跟溱湖的土匪有联系,原来是装孙子给土匪上贡保平安。
邵全忠并没因此看不起杨永。他是本地人,大概知道溱湖的情况。
溱湖沟塘棋布,河网纵横,三千多亩沼泽里,藏着几十伙土匪。
这些土匪的驻地很秘密,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剿匪的队伍进了湖里,一定会迷路。
溱湖里常驻的土匪并不多,也就三百多。
其他土匪们则亦匪亦民,平时在外面各自的庄子里种地,一旦老大们找到了打劫的目标,就把土匪们召集起来,出去做一票买卖。
土匪骨干们一旦发动召集令,胁从土匪就从各庄撑着船赶来。
每条船上数十人,几十根长蒿,千蒿齐撑,热闹非凡,蔚为壮观,被称为“会船”。
会船其实来源于当初明朝时各庄子联合打倭寇,现在溱湖的好汉们,依旧延续着这个传统。
船蒿不撑船的时候,蒿头装上蒿钻就是一杆长枪,官府你能看出哪个撑船的良民会秒变持长枪的土匪么?
朝廷也曾大规模进溱湖剿匪,土匪们立刻星散无影无踪。大规模出兵是不可能持久的,小队伍进去就是送菜。
官府头疼溱湖众匪已久,一直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