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春寒料峭,冽冽冷风席卷长安城,天落细雨,坊市一片烟雨濛濛。
在长安城最不起眼的城西地界,经过蜿蜒羊肠小道,掠开乔木草丛便直通仁雅堂。
仁雅堂院落宽阔,几个满脸皱纹的牙婆行走其间,她们臂弯挎着竹篮,步态大摇大摆,直到看见院内跪着一个衣衫破损不足五岁的稚童,这群牙婆才停住脚步。
“这不是昨天刚来的小五吗,怎么弄院儿里跪着了?”竖眉毛的牙婆问。
此时一个高大男人上前,啐了口唾沫骂道:“这小兔崽子偷了后院钥匙想跑,我正打算抽他几鞭子解气!”
竖眉毛的牙婆呦了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这小崽子刚来怎么晓得钥匙藏在何处,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正在打水的粗布衣裳娘子听见这话顿时手脚发僵,连脖子都不敢转。
牙婆往院里扫视一圈,其余正在干活的少男少女全都垂着脑袋不吱声。
“既然没人承认,那就一人抽三鞭子小惩大诫吧。”
稚童闻言脸色煞白,他今年不过五岁,三鞭子下去得要他半条命,能不能撑得过去都是问题。
眼见高大男人已经握着鞭子靠近,突然间,一道灵动焦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且、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八角门前站着一个身姿娇小玲珑的青裙小娘子,她看上去年岁不大,杏眸桃腮,细眉弯弯,皮肤瓷白,脸庞若皎洁明月,气质干净纯稚。
话音落下,她有点怯懦地朝前又迈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如藕玉臂轻轻颤抖,咬着丹唇说:“是我不小心……告诉他的,你们打我吧。”
牙婆看见她瞬间勃然大怒:“轻莺你个小妮子长本事了是吧,不在南院练曲儿跑这里撺掇人逃跑,上回的教训忘了?”
听见教训二字,轻莺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若风吹即散的柳絮。
高大男人甩了甩手里鞭子:“老婆子,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不可!”牙婆及时制止,“南院的奴隶都是将来要卖给达官贵人以供玩乐的,划伤的残次货还怎么卖高价?”
“就这么便宜这丫头?”
牙婆袖子一甩,愤声道:“我自有法子收拾她。”
“轻莺,给我滚回南院!”
轻莺浑身一哆嗦,垂下头颅默默跟上牙婆,临走前望了眼井边打水的娘子,那跟她差不多般大的小娘子满眼泪光回视,旋即瑟缩着肩膀离去。
……
夜深,青裙小娘子独自坐在柳树旁,她头上的发鬟湿了透彻,前襟也全是水渍,初春冷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阿嚏——
她轻声打了个喷嚏,随后连忙捂上口鼻,生怕吵醒卧房里睡梦中的人。
人静之时,白日里在井边打水的娘子鬼鬼祟祟的来到南院,小心翼翼来到柳树旁,对着浑身湿漉漉的少女道:“轻莺,你今日为何要认下那个罪名,钥匙所在之处分明是我告诉小五的。”
轻莺坐在树下,一双浅棕色瞳眸清澈无比,轻声说:“我认下的话不会挨打……”
粗衣娘子看着她浑身的冷水,有些不忍:“都怪我……可是她们会用其他法子折磨你啊,你傻不傻?”
“没事,不要命就行……他们不会让我身上留疤。”轻莺说话音调颤抖。
“那牙婆子可还说什么了?”粗衣娘子更加担忧。
轻莺眸光瞬间黯淡,凉风呼在脸上格外疼:“她说我年纪到了,放在院里总惹祸,打算明日就把我卖出去……”
“什么?!”粗衣娘子险些没控制住声音,“明日?那可如何是好……?”
轻莺垂下眼睫,不再作声。
二人心知肚明,一旦作为玩物被卖出去,恐怕往后余生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表面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