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听的出神,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
绾娘眼底浮起一片迷蒙,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
“我十六岁那年,南方闹灾,城里来了好些流民,我爹收养了个比我大些的学徒,认了他当养子。
我爹想着,那学徒根儿不在定远,又无父无母,唯一的依靠便是我曲家。
这样,就算日后他老人家仙去,我也能拿住他,吃不到半点亏。”
“我爹眼光不错,那学徒踏实肯干,什么苦都能吃,对我更是百依百顺。
有一回,我病倒了,整日咳血也不见好,他也不知从哪儿寻的方子,说是野枇杷叶能治这病。
夏日里头的太阳毒辣,他跑进山里替我摘了满满一大筐野枇杷叶,差点叫文山上的老虎吃掉。”
绾娘垂下头,盯着幽深的井口,痴痴望着倒映在井水里的月亮:
“我原本是不乐意这门亲事的,可世间男女之事,哪里有那么简单……
天长地久两个人处着,日日见面说话,他对我好,一来二去,我对他,自然也就上了心。
倒没有那么喜欢……
只是我想着,世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我也需要个孩子,不论男女,只要跟我姓曲就成。
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如像我爹说的那样,嫁个好拿捏的,往后也省得吃苦。
所以往后,我也就认了他,只等着再过几年,就招他入门为婿。
到时候,我主外,他主内,虽不似寻常人家,可也落得个轻松。
我也能腾出手,对付那起子觊觎我曲家家产的叔叔伯伯。”
南枝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但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瞧着绾娘,等她继续。
天边吹来一片云,遮住半边月,乌蒙蒙的天上,无数星子闪烁其中。
“‘神仙酿’的名头越来越大,喝这酒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人都唤我‘绾娘子’,知道曲家有好酒。
可酿酒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故而城中美酒难求,东京里不少达官贵人,都以能喝到我曲家酒坊的神仙酿为荣。
曲家酒坊遍地,开了一家又一家,我却记得,那一年,酒坊里来了个怪道人。”
绾娘沉默了很久,又开口了:
“那道人邋遢的很,浑身脏兮兮好似个乞丐,身旁还带着个四五岁的道童,瞧着像是师徒两个。
那师徒二人在酒坊里吃了一顿,却没银子给饭钱。
原本只是一顿饭,一壶酒,也就罢了,可我疑心那道人是拐子,不知拐了哪家的孩童,便要借口报官,却不想……”
绾娘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整个鬼宛如活了过来,惨白的脸上也多了几丝生气:
“却不想那邋遢道人见我要报官,却不急反笑,道我这‘神仙酿’虽美,却名不符实。
我年纪轻,见他如此诋毁自己心血,便忍不住同他争吵起来。
那道人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只白皮葫芦,对我道,用里头的东西酿酒,才能酿造出真正的神仙酿。
说完这话,那道人便好似一团云,向天上扔了一条绳索,带着那小道童腾空而起,不见了人影。
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真神仙。”
等等,这故事……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南枝捂着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
但绾娘没给她打岔的机会,将剩下的故事娓娓道来:
“得了仙人指点,我苦心钻研良久,把‘神仙酿’的方子又改动一番,终于叫我酿出一坛,绝世美酒。”
她猛地站起身,整个人张开手臂,跌跌撞撞迎向月光,似乎要拥抱月亮:
“那坛酒,那坛酒,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酿、’!
只一口,一口就能叫人醉了,朦朦胧胧瞧见月宫嫦娥跳舞,天河星子下坠,恍恍惚惚,还能听见诗仙吟诗,仙宫奏乐!